赵桓一见老父出现在这种场合,本来挂满疲倦的脸上顿时阴晴不定。这几年以来,太上皇深居简出,而且从来不过问朝政,他到资政殿来作甚?当下便迎上前去,执礼问道:“不知何事惊动太上?”
赵佶侧首望了一眼那满场的文武官员,说道:“宫中风传金人渡江,各处都人心惶惶,不知是真是假?”
赵桓闻言答道:“坊间传言,不足采信。”
“哦,原来如此。”赵佶点了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话,但站在原地不动,没有离开之意。
赵桓见状,低声道:“江北战事吃紧,朕已决意暂时撤离镇江行在,还请太上皇与太后早作准备。”
赵佶闻言色变,吃惊道:“金人已至江北?那中原岂非……”
赵桓本来心烦意乱,他突然出现,又引起不快,因此语气生硬道:“此间事朕自会处置,请太上皇勿忧。”
赵佶似乎对儿子表露出来的不满视而不见,紧皱眉头道:“既然北夷已至江北,皇帝这一撤,恐怕金军南渡在即。两河中原已然沦陷,江南若再遭横祸,大宋百余年基业尚余几许?”
赵桓不胜其烦,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也不好顶撞太上,因此耐住性子答道:“朕虽与百官撤离,但行在仍留重臣领兵驻守。”
赵佶却摇了摇头:“天下乃皇帝之天下,纵留宰执之臣守护,军民百姓岂能安心?”
这话什么意思?让重臣留守军民百姓都不安心,还能派谁?朕的皇太子尚且年幼,总不能让他留守来监国理事吧?除了皇子,就还剩下诸王。可朕的那些兄弟们平素里都不过问朝政,于军国大事不免生疏,更不可用。
见皇帝不说话,赵佶道:“让老父留下,替皇帝守行在如何?”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在场的,不论是君是臣,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太上皇自愿留下来守行在?这事是开得玩笑的么?女真人凶残狠毒,是虎狼一般的军队,旦夕之间就有可能渡过江来。镇江行在已成险恶之地,太上皇怎能留守?
赵桓露出震惊的神情,脱口而出道:“此事万万不可”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太上皇第二次要求“分担”国事。头一次,是金军侵凌两河时,刚从江淮回东京不久的太上皇主动提出,要去西京洛阳镇守,以防金军得了两河之后,觊觎中原。当时,不论在朝在野,太上皇的旧臣都极多,自己生怕出祸事,因此没有答应。
这一回,国家危急存亡之际,太上皇又提镇守,他到底怎么想的?
赵佶见他拒绝,小声道:“这天下终究是赵氏的基业,天子,宗室,百官都撤离,军民哪还有心抗战?金军一旦渡江南犯,我等还能置身何地?”
赵桓坚决地否决道:“局势再危急,也不能让太上皇以身涉险”
当时,那折彦质,耿南仲,黄潜善等大臣都劝,言镇江危险,太上皇万金之躯,绝不可身处虎狼之地。
赵佶估计是看君臣态度坚决,自知不能达成,因此叹了一声:“今日一撤,归期何年?”语毕,看了君臣一眼,转过身引那内侍缓步而去。
他前脚一走,那广场上百官之中议论之声风起。有人说,太上皇在国难当头之际,挺身而出,主动要求留守镇江行在,实在让人钦佩。也有人说,从古至今,还没有听说太上皇重新担负国事的,更不用说领兵镇守了。还有一部分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嘀咕,太上皇历年以来都不问世事,今天是怎么了,整这么一出?
赵桓也想不明白老爹到底是怎么了,事态紧急,金军随时有可能会打过江来。因此无暇多想,当即摒退了百官,令其各回本司准备撤离。执宰大臣,也至中书门下,安排留守事宜。并下令守城官军,百姓若要出走者,凭其自便,不予阻挡。
命令一被执行,镇江府百姓争先恐后抢出城去,多数都投苏州杭州。一天之内,十室竟空五六这和中原陕西的境况简直大相径庭,以京兆府长安城为例,徐卫领军镇守长安时,百姓罕见出逃,绝大多数都留了下来,甚至协助官军守城。
次日,详议司的决议便以诏书的形式公布出来。折彦质,果真就被留下来镇守长江。他虽然有些“倒霉”,但赵桓还是很“体谅”的,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只让他“勉力而为”。同时,也没有带走多少部队,只命何灌父子率常捷军保护圣驾南逃。
赵桓赋予折仲古相当大的权力,凡防务之事,悉听裁夺,天子撤离行在期间,一应军政事务他可临机专断,事后再报。甚至连长江以北的事务,他都可以便宜行事。乍听起来,似乎比当年的东京留守权限还要大。但折彦质非常明白,现在他能管的,也就是这长江南岸的战区。官家,是把镇江行在扔给我们折家子弟了。
隆兴五年十一月初,赵桓率文武百官,后宫嫔妃,宗室子弟,会同太上太后一道,在何灌父子率领的常捷军保护下,撤离镇江行在,投杭州而去。刚出镇江府,皇帝就听从耿南仲的建议,没打算在杭州久留,直接派人到明州准备船泊物资。看样子,他们都认为折彦质不太可能将金军阻挡在长江以北,因此作了这手打算。
天子出走的消息一传出,不啻于在长江南岸引发一场地震。军民百姓人心惶惶,那从江南各府州征集而来的数万厢军,不断出现逃兵,两三天之内,竟跑了四千多人连江边的水师部队也出现军心动摇的迹象。
折仲古临危受命,尽管不太情愿,但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撂挑子。现在情况这么危险,如果不能尽快稳定局势,那就用不着金军来打,自己就先乱了。皇帝走后,他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告军民,把他镇守江防的消息传达出去。紧接着,就是整编部队
以长南岸,原有御营司部队三万,天子带走常捷军,还剩两万余。再加中原地区的溃兵,江中的水师,以及厢军,东拼西凑,也有六万左右的兵力。能不能打仗先不说,凑个人气吧。
折彦质把这六万部队,按建制分作十余军,其中四个军,由其兄弟彦文、彦若、彦野、彦适执掌兵权。此四军,以西军为基础,战力较强。剩下的,有刘延庆长子刘光国领一军,姚古子侄领两军,东京留守司大将韩世忠和岳飞亦领两军。
部队匆忙整编之后,折彦质会同留守的姚古和刘延庆商议,尚镇江府北端的金山,焦山,团山寨等地布防。并派出人手北渡长江,刺探江北情况。斥候尚未回报,折彦质就收到了其父折可求的军报,言于和州境内击败金军。目下,进攻和州的金军已经撤出境内,投扬州而去。
折彦质担心父亲兵微将寡,孤立无援,遂下令放弃和州,全部撤过长江。其实,当时赵点仍旧率领秦凤军在坚守扬州城,金军猛攻十数日,未能破门一座。只是兀术凭借优势兵力,将扬州四面堵死,内外隔绝,让一江之隔的镇江行在无法得知消息。
金军虽然暂时没有大举渡江,但折彦质等人都知道,这一天是迟早要来的。因此,将重心放在阻止金军过江上。其时,江中水师部队有大小战船数百艘,水军万余人,折彦质尤恐不妥,除加紧打造战船外,又四处征集民船,广募善水能战之士,许以重赏。
不能不说,虽然皇帝落跑让长江南岸的军民百姓深感恐惧,但折彦质等留守大臣的一系列举动,还是迅速稳定了民心军心。
然而,就在他相...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