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五年腊月末,临近年关,声称当天拿下朱记台的韩常并没能如愿,马五的大军被阻挡在曹碑镇已经两天。其间,金军想尽了各种办法,包括正面进攻,冲击通道,趁夜偷袭,但仍旧没能攻破虎儿军的防线。两天的时间里,徐卫和他的部下多次变更战术,借助居高临下的地势,令强弓硬弩轮番发射,给金军造成较大的伤亡。马五麾下的军帅韩常,在靠前指挥,因为身边传令兵来回奔走,被徐卫麾下大将张宪发现,遂亲操神臂弓,会同几架巨弩同时向他发射。韩常的战马被射死,而他本人被一枚神臂弓的短箭贯穿右肩胛,部下慌忙抢回,伤虽不致命,却让他无法再指挥作战。此事让马五大为光火,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朱记台。
而此时,徐四徐五已经率宣抚处置司直属部队赶到了宝鸡县,进驻大散关。姚平仲也已率部抵达凤翔府城。
马五认为,此次出兵,是为追击西军和夺取凤翔府,现在追击已经办不到了,就该集中力量拿下凤翔。虽然他很想把徐卫连根拔起,但却明白,徐九据着地利,我在这里跟他耗得越久,其他西军准备也就越充分,夺取凤翔的难度也就越大。基于这个考虑,他放弃进攻朱记台,转兵向北,打算绕过凤鸣山,夺取歧山县城之后,直接进攻凤翔府所在的天兴县。
徐卫一见马五撤走,心知不妙,其实他更愿意金军主力在此猛攻,他手里尚有两万多马步军,据着地利,物资也够,打上十天半月也不怵。金军只要久攻不下,时间一长必生疲态,到时或许还能寻找出击的机会。
但马五这一走,逼得他也必须赶紧回凤翔府城,而且为了防止马五又调头回来,朱记台还必须得留兵驻守。和部将商议之后,决定留张宪率六千兵力在此防守,他亲率两万马步军火速赶往府城。
就在凤翔府剑拔弩张,陕西局势有急剧恶化之虞时,以徐绍为首的陕西宣抚处置司却已经在成州安顿下来。这里是陕西和四川交界之处,他们撤到此地,立刻引起了四川震动四川宣抚使徐处仁尤为关切陕西战局,派遣他的副手亲自到成州拜会徐绍。一是探听战事,二是表明态度。四川作为陕西的后方,支持陕西抗金那是责无旁贷,但凡陕西有需要,而四川又力所能及的话,无不应允。
可徐绍此时匆忙撤退,他本人也不知道前线局势如何。甚至不知道他的子侄们现在在哪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徐四徐五派员来报,言徐卫阻击金兵于歧山,姚平仲率残部、百姓、家属撤往凤翔府,而他两兄弟已经带宣抚司直属部队进驻大散关,阻金军入蜀之路。
宣抚处置司人心惶惶,很多官员都建议往四川撤,成州也不保险。四川宣抚使徐处仁对此表示欢迎,他建议徐绍可以撤到兴元府,也就是后世的陕西汉中,只不过宋时属利州路,归四川宣抚使统辖。
徐绍没有同意,他现在忧心两件事情。其一,自然是前线战局。徐姚张三将大败于鄜州,西军死伤惨重,金军趁势而来,局势将会持续恶化。
其二,就是他自己。身为陕西宣抚处置司使,军政一把手,如此惨败,他难以回避责任。现在他就得考虑,怎么向镇江行在交待。引咎辞职是一个选择,但在徐绍看来,这是懦夫行径,跟撂挑子没什么区别。既然是我执意发动反攻引来的大败,那么我就应该把责任担起来,阻止局势恶化。
其三,也是他最担心的。虽然身在陕西,但他时刻关注江淮的局势。只是山高水远,消息闭塞,只知道中原已经沦陷。然徐处仁的副手,四川宣抚副使告诉他,中原非但沦陷,金军已经打到了长江边上。而赵官家离开行在,现在不知所踪。主持行在事务的,是枢密使折彦质。西部地区知道的消息,就这么多。
金军兵临长江,官家弃行在而走,也就意味着一件事情。“朝问隔绝”,也就是说陕西和四川,跟中央断绝了联系,得不到任何指示。说得明白一些,现在川陕两地,就要靠他徐绍和徐处仁两个人打理。当然,换一个角度来看,川陕之事,就是他两个说了就算。
徐绍只能把“上书待罪”这件事情放一放,因为皇帝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首要之务,就是抵挡金军的攻势。靠谁?自然是前线的将帅,可纵观现在陕西的几位帅守,姚平仲几乎是折了个精光,老九也损失惨重,就剩下徐大一路实力不减。
徐绍非常清楚,他这大侄儿手里至少还握着七八万雄兵。他也知道,前些日子在耀州集结之时,徐原只来了两万人,连宣抚处置司规定的兵力一半都不到。而且这两万人,相当部分还是以前曲端的旧部。
徐大这是摆明了要保存实力,甚至不惜违抗他的命令。徐绍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大侄儿是所有子侄中最让人头疼的。公义他不理,私情也不顾,眼里只有一样东西,就是他的队伍。而且那队伍也不是他的,那是天子之王师。
徐绍很想教训他的大侄子一番,甚至动了把挂名“陕西北路招讨副使”的曲端派回去掣肘徐大的念头。可再三权衡,他没敢冒这个险。大敌当前,西军一定要团结,一致对外。现在,老四老五老九都在凤翔抗金,但以他们目前的力量恐怕还不足以跟金军抗衡,必须要有徐原的支持。但自己于公是长官,于私是长辈,不可能去求他,但强行命令,徐大极有可能故伎重施,往好了说,给你打个折扣执行,否则,干脆充耳不闻。
“爹,大哥和九弟不同。九弟从踏入仕途起,我们两家就经常来往,他与爹也较为亲近。但大哥久在陕西,虽说是至亲,但自大伯去世后,少有往来,难免生疏。上回各路交兵组建宣抚处置司直属部队,儿发现一件事情。大哥对九弟很看重,一听九弟交了兵,他也立马转变态度。”
现在宣抚处置司撤到成州以后,暂时还在馆驿里办公。徐绍的房中,徐六正和父亲商量着如何让徐大出兵。
“这个不难理解,徐大知道老九跟为父亲近,彼时老九兵强马壮,数与金人战而从未败北,连老九都恭听节制,他还能怎样?但现在不同,老九兵败鄜州,徐大见此情形,恐怕会更加拥兵自重。”徐绍担忧道。
徐六点点头,接着说道:“儿想说的是,要劝动大哥,需从公私两面着手。”
“哦?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徐绍坐正身子问道。
“九弟以都统制的身份节制大军反攻,兵败鄜州,理所当然要负责。儿认为,可免去其都统制差遣,改由大哥接任,这是公。至于私,儿认为父亲大人不妨亲笔写信给他,措辞不妨温和一些,但同时也要指出,若秦凤有失,泾原环庆亦不可保。希望他总戎就道,幡然而起云云。”徐六说道。
徐绍听罢,一时不语,良久,叹道:“罢,他总归是长房长孙,我就放一回身段。”
当即便呵开冻笔,铺开纸张,给徐原写信。他只字不提从前的种种不愉快,先说陕西局势危急,北路讨司作为三路之首,是陕西的根基所在。然后,又回忆了当初徐茂徐彰还在世时,他们三兄弟俱在军中效命,从小军官一路升上来,靠的就是兄弟同心。现在老一辈只剩下他一个,就得靠徐原这一代了。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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