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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纪沉重的叹息一声:“我受徐相之命,前来襄汉,折宣抚一日不肯兵,老夫一日不走。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再劝一回,哪怕是折宣抚下逐客令”
何灌闻听此言,拊掌道:“好今日休管他如何推托,务必要句准话”
二人正欲同往帅府拜会折彦质,忽见一武将抢进来。年约四旬开外,长得简直就是一个年轻版的何灌。身裹铁甲,精壮有力,一张方面大脸,遍布虬髯,两只眼睛炯炯有炬,大着嗓门道:“父亲,金军有异动”
不是旁人,正是何灌的长子何蓟。此人,在赵桓南渡诸将中地位颇高,只因当年金军追击甚急,在扬州渡江时,赵官家和文武百官被金军撵上,若不是何蓟率常捷军血战,恐怕大宋皇帝和朝廷都被一锅端了。如今带着“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头衔,授承宣使,张伯奋兵败获罪之后,他继任荆湖宣抚司都统制一职。
何灌听了那话,双目放光,厉声道:“怎生异动?”
何蓟也颇有些激动,大声道:“据前沿刺探,昨日,金军在襄阳和伏龙山,鹿门山的部队调动频繁,而后,大量金军开拔北上,不知何故”
何灌是沙场宿将,打了一辈子的仗,素知大军不可轻动的规矩。金军刚刚占领襄阳不久,远不到罢师的程度,为何却调离众多部队?
李纲也疑惑道:“莫非金人自身有变?”
何灌突然一击掌:“徐九”
李纲也是眼中一亮:“徐九?”
“不错十有**是这厮走,去见折宣抚”何灌一说完,几乎是跑出门去李纲撩起衣袍,在何蓟搀扶下慌忙跟上。
帅府之右,节堂之上,身被紫袍,腰束金带的江西宣抚使折彦质,正和父亲兄弟在商议着什么。折家本是党项人,因御边有功,朝廷令其世镇府州,并自募军队,自征赋税,俨然一个**小邦。
折家内附以后,多多少少还保留了原来的一些习惯。比如这节堂上,清一色的折家子弟。长辈如折可求,晚辈如彦质、彦文、彦适、彦野、彦若、彦颜,俱都是握着兵柄,御营司神武前军,大半都在折家人手里。又因为折彦质官拜江西宣抚使,军政一把抓,可以说“江西折家”,“折家江西”。
折彦质走的是科举正途出身,得以平步青云,官阶更在其父之上,很是罕见。此刻,他召集折家人,正商议一桩大事。
忽听一声响,着实把堂上的人骇了一跳,众人侧望去,却是荆湖宣抚使何灌闯了进来。这节堂重地,威严不可犯,擅闯节堂,如果是下级,那要论罪,如果是平级,也算不敬。可折彦质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神态从容道:“何宣抚如此着急,可是出了事?”
何灌抱拳一礼,有些气喘道:“宣抚相公可收到消息?”
“何宣抚可是说,大部金军开拔北上一事?”折彦质问道。
“正是宣相已经得知了?”何灌欣喜道。
正说着,何蓟扶着李纲匆匆忙忙追上来,折仲古一见,便请他三人都坐下,而后道:“我也是刚刚得知消息,金军这一动,好生奇怪。宣抚相公,有何高见?”
“据某猜测,金人分师北上,极有可能是因为一个人。”何灌正色道。
折仲古试探着问道:“何宣抚说的,可是徐九?”
何灌一怔,惊讶道:“折宣抚也这么认为?”
“哈哈。”折彦质笑了起来,“早前,川陕徐宣抚就派人来知会,说是虎帅亲自率部出潼关,以为侧翼。今金人不顾襄阳尚且不稳之局面,匆忙分兵北上,只有这一个解释,那就是徐九威胁到了郑州,或者是东京。才迫使四太子不得不北上迎虎。”
“不错,西军皆虎狼之辈,又有徐帅驱使,必是扫荡了河南,收复了洛阳,才让金人如此惊慌。当年,老夫与虎帅并肩而战,便知他必能振兴西军”折可求也笑道。
何灌听了这话,问道:“哦,太尉和徐九也相熟?”
此话一出,那堂上折家子弟一片哄笑何宣抚说的是什么话?岂止是相熟?当年在平阳,我们折家子弟兵不远千里驰援,助虎帅破平阳之围,而后合师一处,战于定戎,由是大捷及至折家内附,虎帅亲至潼关送别。更别提早年间,彦质在紫金虎杞县劫粮之时,挥师相救,共建奇功这桩桩件件,又岂是“相熟”就能说完的?
说了一阵,李纲将话题引正:“折宣抚,何宣抚,金人既分师北援,襄阳之防务必定有变,何不乘此机会,驱兵反扑?”
何灌和李纲已经劝了折仲古无数回,此时赶紧接过话头道:“不错此机不可失折宣抚……”
折仲古现在一看到何灌怒冲冠,坚毅决绝的模样,和李纲苦口婆心,忧国忧民的架势就头痛,连连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宣抚相公不必如此,且安坐,听我一言。”
何灌一边落座,一边仍在说道:“宗弼非易与之辈,我军必须抓紧时机,迟则必悔……”
“好好好”折仲古连连点头,一直等到对方消停了,他才正色道“此前,何宣抚和伯纪公再三相劝,要彦质兵反扑。折某不是不知襄阳之重,也并非是贪生怕死,只图自保。实是因为我军新败,士气不振,而金军新胜,兵威正隆。以我疲敝之时,攻敌日中之际,胜算几何?便是重夺襄阳,又岂能守住?此一节,何宣抚是沙场老将,必知我所言非虚”
何灌也不知道往心里去没有,只是频频点头。
李纲心里也清楚,只要你肯出兵,谁在乎你此前的犹豫摇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夺回襄阳是要紧
“现在,不管是不是因为西军,左右金军分兵总是事实,折某也认为这正是我军重夺襄阳重镇的良机。在两位来之前,正和父兄子弟商议此事。”
一听到折彦质这个表态,何灌和李纲两人心里都有底了
“何宣抚,你荆湖宣抚司下辖诸军,还有何都统一部,以及岳鹏举一部,对么?”折仲古问道。
“不错,张仲雄负伤,岳飞接替指挥,现在唐州坐镇,宣相是知道的。犬子何蓟还有两万兵,都听宣抚相公裁夺”何灌拱手道。他也是老将了,此时甘心让折彦质来指挥全局,倒不是真心认为对方比他强。而是因为形式比人强。襄汉是荆湖的防区,却需要江西的折家来支援,虽说都是奉朝廷之命,但人家总是客军作战。
再者,此前一年血战上,荆湖宣抚司损失很大。张伯奋的襄阳守军近乎全军覆没,现在襄汉战场上,已经是以来自江南西路的神武前军,也就是折家军为主。这种情况下,何灌能作的,就是尽力配合。
折彦质也不客套,点头道:“如此最好。为确保夺回襄阳,必须两路进兵神武前军和何都统所部直接进攻襄阳,唐州岳飞绕过大洪山,进攻邓州一是为切断襄阳金军之后路,同时也防备万一四太子南下而且,两路兵马最好是约期而至,同时难,使敌尾不能相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