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守们主动询问关于收复全陕的事情。尤以熙河帅姚平仲为最。徐卫视察熙河,他寸步不离地陪同,多次提及出兵。也难怪,姚平仲在当初东京勤王之时,就已经作到了承宣使,累年来,时运不济,沉沉浮浮,至今没能建节。就盼望着西军收复全陕,建个节度使作作。泾原帅王禀,也表达了期望反攻的意思,甚至承诺,只要宣抚相公你一声令下,我们泾原可出精兵四万,会同环庆刘大帅,从保安军打过去,直捣延安府。
这两位大帅如此积极,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回东征,徐卫只动用了秦凤军和两兴军,功劳自然也是这两司的将领得。其他将守看在眼里,能不着急?如今不比从前,谁还敢拥兵自重?大家都在同一面军旗下效力,何分彼此?
对于大帅们的热情,徐卫善加抚慰,嘱咐各路帅守好生养精蓄锐,光复全陕之机,为时不远。
回到秦州以后,徐卫就召集刘子羽、吴玠、张庆、马扩等人商议,一致认为,如今西军士气正旺,而敌人日渐疲敝,当乘此良机,一举收复全陕。最晚最晚,也当在今年秋收以后动攻势。再迟的话,金国就有可能在陕西和河东作出调整,以防备西军。而从现在开始,就应该着手准备。
徐卫将这件事写成报告,以陕西制置使的身份上报绵州。徐处仁接获以后,兹事体大,也不敢独断,会同王庶、徐良、张浚、赵彬等人商议,最终确定,可行
几年来,四川屯粮一百多万斛,可供十余万大军半年之用,况且陕西各路自身多多少少也有些存粮,虽然不便审计,但这事宣抚司是知道的。至于钱,也不愁,东征的斩获加上自身的积蓄,应付一次大规模举兵足够。
徐处仁唯一担心的是,各路西军之间不能团结协作。尽管徐卫治军很在成效,各路帅守都甘受节制,但那是平时,真要打起来会不会上下一心,又另当别论。有鉴于此,在给陕西制置司的复函中,他再三强调,务必在战前统一步伐,免生事端。
请求得到批准,徐卫马上召集诸路大帅至秦州召开军事会议。在会上,徐卫明确表态,今年秋收以后,七到九月之间,择机反攻一举收复陕西
这次军事会议,不单单是动员,徐卫还作出了详细的布置。一旦战端开启,永兴、秦凤、熙河、两兴四路兵马,集中全力,从关中平原上向东突进,拿下同州,直抵黄河断绝陕西金军退路和河中府金军的入援之道而后转兵北上,取丹州,攻延安。与此同时,泾原兵入环庆,经保安军,从陕北扑往延安,与主力会师。而后猛攻延安府,能胜则胜,不能,则围点打援。
与前几次反攻相比,这一次西军的战略有了重大转变,主要体现在鄜州上。鄜州是陕西重镇,金人历来在此布置重兵驻防。要打延安,无论走哪一条路,都不可能无视鄜州。此前,徐卫也一直把夺下鄜州作为收复全陕的先决条件。
但这一回,他放弃了这个策略。转而主张集中优势兵力,直捣贼巢不给金军从容调动的机会,只要把延安围住,鄜州金军必然来救,他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看谁拼得过谁
在这个战略里,各路都要出动,独环庆例外。先,环庆是诸路中实力最弱的,其次,在西军主力出动以后,鄜州金军万一出奇招,不救延安,而攻坊州,然后进入耀州,威胁长安,乃至凤翔,甚至蜀口,这不可不防。环庆帅司的任务,就是紧守坊州,不让鄜州金军出来,闭门打狗
徐卫这个战略,是他和吴玠等人经过深思熟虑才构成的。不敢说万无一失,但他们都有信心,必能收复全陕,把金人赶过黄河去。各路帅守没有任何异议,就等着秋收进兵。
陕西制置司将方略报给徐处仁以后,这位宣抚相公听毕大喜,击案赞叹道“吾得之矣”,不作他想,只等着当真正的“川陕宣抚处置使”。之前,他虽然担着这个差遣,但陕西东部一直被金人占据,如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
徐卫雄心勃勃,他甚至规划着,收复陕西以后,西军就马不停蹄打过黄河去,在宋军多年不至的河东狠狠搅他一搅让金人大大地欢喜一番
而他现在也确实有这个实力,二十万西军枕戈待旦,兵精粮足,士气高昂。除了精锐的步军,他手里已经有了规模破万的马军,足够在关中平原上跟金军一较高下。
万事具备,东风不欠,陕西光复,已经指日可待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徐卫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四川方面已经在调集粮草银饷等物资,马上就要往陕西运时,老天居然慷慨了一回,或者说,跟川陕官员和西军将士开了个大玩笑。
建武四年,五月。行朝的君臣都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大金国就来锦上添花了。
杭州城,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御营使徐绍官邸。
因为近来病情加重,更兼宋军已经取得防守作战的胜利,徐绍没有去政事堂办公,朝廷日常工作暂时由相朱胜非主持。皇帝也表示了对老臣的优待,除了赏赐药物,更派了多名御医替徐绍诊治,并随时听取汇报。又派内侍到徐府,嘱咐徐绍好生休养,不必操心国事。
可徐绍是个闲不住的人,尽管在家养病,他还是让相关官员把公文送到他家里,以便随时审阅,并把意见转达给朱胜非。
书房里,老相公穿得整齐,这么热的天他把门窗紧闭,正一边咳嗽,一边审阅着文书,手中的笔不停地在公文上批示着。门吱嘎一声开了,他的妻徐夫人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汤药进来。
听丈夫咳得让人揪心,徐夫人上前道:“相公在家养病,就应该静心,怎么还审文书?御医怎么说来着?”
“无妨,左右也是闲着,看看文书,也给他们一点头绪。”徐绍随口道。
徐夫人将汤药放下,道:“莫不是朝廷就你一个人?晓事的,知道你是好意,不解的,还认为你抓着不放,何苦惹人闲言?”
“嘴长在人家身上,随他去吧。”徐绍不为所动。
徐夫长暗叹一声,端了药碗递到丈夫面前,徐绍接过,却一直端在手里忘了喝,一边咳,一边批。妻子提醒他,他却走了神,喃喃道:“怎么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忽地,有家人在房外报道:“相公,许枢密来了。”
许翰是徐绍的坚定盟友,后者虽然认为他缺乏机巧,过于莽撞,但也承认,若论尽忠于国,至诚于民,没有人比得上他。因此,折节相交。听闻他到,徐绍这才放下笔,咕咕将药喝下,便请许翰到书房相见,徐夫人自退。
不多时,身着公服的许翰步入书房,进来第一句话就是:“相公还闭门在家,外头已经变了天”
这话非同小可,惊得徐绍一怔,怎么就变了天?遂追问道:“枢密相公此话从何说起?”
许翰看起来有些忿忿不平,走到徐绍案桌之前,眉头紧锁,满面晦暗,也不知在跟谁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