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炮石,构成了一道密集的网。西军将士们就在这张网中向前冲锋
“快摆开”在近前攻城作业部队的后头,徐城亲自指挥着一支特别的部队。数十名士卒为一队,抬着一具具巨大的器械赶到指定地点。这种器械,以坚木为床,上架两正一反三张强弓,正经名字叫作“三弓床弩”,军中俗称“八牛”,需数十人开弓,射一千步,无坚不摧
为了集中力量攻城北,多种大型攻城利器都被调集到此处。光是这种八牛弩,就达两百八十多座其实这玩意它根本不该叫弩,应该叫“弩炮”一千步,换算成后代的长度单位,那可就是一千五百多米
金军改造城防,士兵都躲在平头墙后利用射击排孔杀敌,根本不露头。因此想在城外用远程弩压制射杀不可能,这也是宋军连攻多日不下的原因之一。神臂弓,踏张弩等利器一时派不上用场,只有靠这八牛弩干什么?钉城墙
“大帅四百步,足够了”雄壮的军官,昂声向主帅报道。
徐卫远眺前方,近前部队已经快进抵城脚下,遂喝道:“开弓”
两百八十多座巨弩旁,数十名士兵喊着号子,合力绞开弓弦扣上弩机。又有人扛起杆枪一般的“一枪三剑箭”,放入箭槽。这种巨箭,因为箭杆似枪,三片铁叶翎似剑,长四尺,粗五寸,因此得名。在巨箭旁,左右各置三支稍小的大箭,则一七箭
每座八牛弩,有专职望子一名,负责瞄准。待七箭置毕,望子蹲于床后校准,直到他点头说好,专门负责击的弩手才操起木锤,奋力砸向弩机
巨箭雷鸣而出两百八十多座,每七箭,络绎不绝,蔚为壮观
前沿,一直抵头推动的士卒们稍稍抬起头,望见护城河就在前方不远早在数日之前,延安西城的护城河就已经被填满,因此今天不用壕桥就可直抵城脚下
突然,头顶上呼啸之声不绝几在同时,铿锵之声大作一枪三剑箭坚实的箭头裂石而入稳稳当当地钉入了城墙前几日攻城,西军也运作了这种战术,但未能攻上城头。宋军一退,金军就将士兵从城上垂下,砍断钉入城墙的巨箭。所以,今天攻城,士兵们仍旧能够看到前日巨箭留下的痕迹
八牛弩虽然有专人瞄准,但它的精确度是很低的,瞄准是为了不让它脱靶,换言之,就是别连城墙都没躲中。一轮齐射下来,近两千支箭杂乱地钉在城墙上,有深有浅。如果是钉城墙,八牛弩只能射一轮,射多了,不但影响士兵攀爬,更影响鹅车等器械靠城。而且必须是在近前部队快冲到城脚下才能射,早了,守军可垂城而下,给你砍断。
“上”一座相对简易的云梯靠在城墙上,士兵先将它举高,高过城头,因为它的顶端有巨大的铁钩,高过城墙之后,再拉下,铁钩便钩住城头,让守军无法推倒。
云梯一固定,跟上来的士兵飞快地向上爬在冲锋途中器械被毁的士兵则别了刀,在城下一跃而起,抓住一支箭杆,踩着巨箭往城上爬。
鹅车、飞桥、云梯,各色器械先后抵达一时间,整个延安西城城北的城墙上,西军士兵如同蚂蚁一般遍布
一旦他们抵达城脚,或者爬上墙,头顶上的守军就有攻击死角,无法压制。这时候,城上每隔一段距离的马面作用就凸显出来了。马面因为是从城墙主体延伸出来的敌台,所以它可以攻击爬城的敌军。
金军在马面的射击孔上,不间断地射杀爬城的士兵。蜂拥而来的西兵如棒打枣树一般,纷纷坠落
“干”一名个头瘦小的军汉子突然看到云梯顶上的同袍坠落下来,砸倒几名伙伴。突然一纵身,抓住旁边的一支大箭,奋力向上爬他的身旁,不断有人坠城,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只作不闻,借着钉入城墙的箭杆,如灵猴般向上攀缘
他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射杀所以拼尽全力嗖一支箭从他脑袋后面掠过,惊出一身冷汗可他的动作仍旧没有停止向上一望,城头只有半丈远可让他欲哭无泪的是,上头没箭了他根本不可能再爬
利箭的呼啸声不时在身旁响起,他只要稍作停留就会被射成箭猪这灵巧的汉子再次飞射扑到另一旁的一座鹅车梯上顾不得撞痛,贴着梯子蹭蹭往上窜
突然从城墙里捅出一支枪来,贴着他的左肋而过好险距离城头只有一步之遥可就在此时,他忽感身体失去了重心原来,鹅车被城上的守军用撞杆撞断了千钧一之际,他一把抓住城头,奋力跃过去
眼前出现的一幕足以让任何勇士胆裂城上,是密密麻麻的敌人容不得这军汉多想,在落地之前,他从腰带上抽了砍刀一胆脚接触到地面,就势一滚,手中的手刀劈头盖地砍将过去
很快,十几件各色器械从四面八方袭过来……他不是今天攻城阵亡的第一人,却是上城的第一人。
“快,去报告都统,西军今日合力扣城北”现了情况的守御使扯住一名传令兵嘶声吼道。放刚说完,从城头跃下一人一刀砍来,传令兵猝不及防,立毙当场
那守御使趁势将刀一撩,撂翻来敌,见上城的敌军士卒甚多,自己的士兵只顾着厮杀,急得大喝道:“撞鹅车撞鹅车”
说罢,奔出几步,独力抬起地上一具撞杆,四周士卒见状纷纷挤过来。撞杆其实就是一截长一丈有余,大碗口粗的木头桩子,不过在上面钉入了铁把手。十余人合力抬起,齐声喊着号子。
“一二三一二三”撞杆一下狠似一下地撞在鹅车云梯等器械搭在城头上突出的部分。没几下,梯子顶部的大铁钩就被撞得松动。这个期间,不断有西军士兵顺着这架梯子跃上起头
第七下撞击之后,铁钩完全从木头里脱落,缓缓向后栽去。身在梯上的西军士卒纷纷跳下去摔在地上还能捡条命,要是被这厚重的梯子压住,不死也残
王禀密切地关注着战局,哪处攻势不顺,或者损失太大,他就要下令补充。此时,整个城北厮杀惨烈,两军将士的喊杀声震动四方看着几乎一刻不停地有弟兄从城上坠下,王正臣顾不得心痛,瞪着一双牛眼扫视着各处。
当他的目光触及城北正门时,再也挪不开了。那里,拥挤着百十人,正推着一座长长的破城锤抵近城门而城门上方的城楼已经被威远炮摧毁,再加上金军改造了城池,削平了齿剁,因此金军自己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从齿垛间探出身来朝下射击或者扔滚石擂木。只能依靠两旁马面上的射击排孔,不断朝拥挤在城门前的西军士卒放箭。
“快直娘贼好了没”推着破城锤的士兵在地上大叫道。他们手中的旁牌已经钉满了铁箭,就连破城车顶上的装甲板也快成了箭猪
那破城车上,支有木架,用粗大的铁索吊着水桶粗的巨木,前端包裹铁皮,专用来撞破城门。本来,为了把城门撞开,破城锤的顶端应该是圆的或者方的,但今天这具破城锤顶端却是尖的。这一撞过去,岂不撞个洞?但城门仍旧不会开
“好弟兄们,来走”站在车上的粗壮军汉们身体后倾,拉动巨木,而后松开手,那破城锤晃荡着撞向城门但延安的城门仍旧厚实,一撞之下,只轻轻微颤动而已。更何况,将士们早就侦知,金军从城门里将洞口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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