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担心高阳城破与此人,不无关系……”
李信一阵沉默,孔有德审时度势,又善变于自保,若是有足够的诱惑,此人若是造反也未必不可能。但此人将多尔衮得罪的狠了,他真敢冒着被秋后算账的危险再重新去当那个恭顺王吗?
陆九见李信又是沉默不语,低声道:“如果真是那孔有德将高阳城卖了,你我兄弟岂不是帮凶了?这死伤的军民百姓……”他终是说不下去,李信没想到这样一个豪爽汉子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高阳城已然陷落,多想无益,若是日后得知高阳城陷与此人有关,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取其首级,为涂炭的生灵复仇便是,也远胜过在此疑神疑鬼。”
高阳城内不但夷为平地,城中所见更是焦尸无数,显然都是未曾来得及逃脱的军民,陆九虽是马贼杀人如麻,却也被这种人间惨剧所震撼的无以复加。加上孔有德的缘故,此后若干天里,他都会因此而被噩梦惊醒,时间一久甚至成了心里的负担。
李信这一番话让他豁然开朗。的确,死者已矣。如果此事真与那孔有德有关,那便杀其抵命便是,远胜过一个人自怨自艾的好。
行军两日一夜,终于在天黑之前,李信等人离开保定府地界,来到顺天府与河间府交界的得胜淀、三角淀,再往前二三十里便是卫河。一路之上,人烟倒是不多,可在人们惶急之下抛弃的房子里,仓库里倒是寻着了不少粮食,大军的吃喝问题总算得以缓解。
周瑾自上次被李信一番礼遇之后已经变得相当配合,因此也与初时不同,被赋予了相当程度的自由。比较让人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报之与怨恨,而是变得很享受这份重新得来的自由。
李信曾私下里分析周瑾如此做派的心理动态,得出的结论只有两点,要么此人城府极深,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只为蒙蔽大伙伺机逃脱,但这与他所熟知的周瑾完全不同。另一点便是,此人真的在受刺激后,心态发生了不为人知的改变,至于是何种改变,又是因何而起,便不为人知了。
总之,周瑾这一根筋也开始变的会迎合人意了。他来到李信身边,瞅着眼前开阔的这片水域,因为今年冬天来的格外晚,以至于现在还未结冰封冻。
“此处便是三角淀,过了这三角淀,前方便是天津三卫了……”
周瑾如数家珍,将这地理形势描述了个详详细细,但李信也只听到天津两字为止,至于后边还说了些什么则全然没听见,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也是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关键所在。
鞑子究竟去了何处?直到周瑾提到天津时,李信下意识的想到了北京,他直拍大腿,如何便忘了这大明朝第一城的京师呢?鞑子走的如此干净,未必便是急着出关吧?多尔衮这回颜面尽失,若不搬回点局面,回去定然会被皇太极责罚问罪。而这大明京师便是最好的利用工具!
“不好!”
在想到多尔衮的攻击目标可能是京师的同时,李信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前世历史上,崇祯皇帝因为直隶局势糜烂,调了洪承畴与孙传庭的陕军进京,后来干脆听从杨嗣昌的建议将其留在北方,防御鞑子。如此,才让困在陕南大山中的李自成缓过气来,东山再起,被熊文灿招抚的张献忠也在此扯起了造反的大旗。
至此,黄河以南,中原大地再也没有一只军队能够与愈战愈勇的流贼相抗衡,昔日追着流贼满世界跑的大明官军开始被流贼频频绞杀。形势最终糜烂到不可收拾,此后连孙传庭在此出山,已被流贼逼得自尽身亡。
原本,李信寄希望于高阳城拖住鞑子,各路大军相继进入直隶后,与之对峙,使其拖得久了而自行撤退。可偏偏事与愿违,先是高起潜的关宁军全军覆没,接着卢象升与虎大威也全军尽没,尽管卢虎二人未死,也对大局于事无补。山东军内部争权夺利,几乎没有一战之力。形势变得几乎要比前世还不堪,至少原本的历史中关宁军还是一直存在到明亡的,并且作为一支防御鞑子铁骑的重要军事力量,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令李信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山东避免了清军的劫掠与破坏,或多或少为大明朝保存了一丝元气。
“何事?”
周瑾从来没见过李信有如此惊悔的表情。
“京师危矣!”
李信连忙叫来陆九,又令侦骑四出进入顺天府,去看那鞑子是否真的奔京城去了。
“敌袭,敌袭!”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吵嚷混乱,就地休息的骑兵纷纷上马列阵,刘权则飞马直奔李信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