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拿起筷子,没有看陈兴医,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趁着这件事儿,你也休息一阵。我也知道自己要求严,让你自小到大没了松快的时候。我今年七十整了,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也是要随时准备着去见阎王的时候,更是该归家的时候了……”
陈兴医压住心中的情绪,宽慰道:“爷爷,您这是怎么说的?孙儿瞧着您这身体,少说也要再活上二十年不是?而且,孙儿这里也需要您提点着呢。”
“你缺的,不过是经验。”陈老看了看陈兴医,神色十分满意,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比你老子有出息!但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待到四五月份,你随我回老家一趟,也侍奉几天老子娘,你娘她这些年也苦……恩,顺便把婚事也定下,好让我这把老骨头,有机会见见重孙子……”
“婚……婚事?”陈兴医闻言瞠目结舌,说不好话。
陈老爷子胡子一抖,筷子“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怒道:“你可是十五了!你小子莫不是还想学你老子,犟着头到三十多了才成家!你们两个不孝的,莫不是想气死我,再让老陈家断了香火不成!”
“孙儿不敢!”陈兴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咬牙道:“孙儿全部都听您的!”
定亲……自己竟然要定亲了……陈兴医茫然地跪在地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
陈老爷子喟然一叹,眼前最爱的两盘小菜也没有半点滋味,筷子一丢,起身回了房。待走到房门口时,才斥责道:“跪在地上做什么!每个糟蹋自己身子给谁看!”
虽是斥责,却听着让人忍不住心酸。
老爷子推门进屋,颓然地跌进沙发中。
难道他陈家祖孙三代,都要遭遇一模一样的磨难么?
想当年……想当年……
想当年他只是个医馆的小学徒,整日里浑浑噩噩,不思明日。当那天他遇见了她,她是那样美好,那样脆弱,那样的让人心疼……而当他这个小学徒冒昧地上前,说自己一定要学成医术治好她时,她美丽的大眼睛中没有一丝嘲讽,而是含笑着说:““小陈哥儿,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大夫。”
但当他真的成为一个好大夫时,她却早就不在了……
然后是他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官宦小姐无果后,三十岁不肯娶亲……
而他这个寄予厚望的孙子,如今也要走上他们的老路?也受这一通无望的苦?
院中,陈兴医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他听见了老爷子那明是责骂实是关切的话,却不想起,只想就这么跪下去。
成家……原本是多么令人憧憬的一个词!为何听在他的耳中如闻霹雳!他才不过十五!他这莫不是要娶一个从不认识的姑娘,然后淡漠疏离地过一辈子!就像他的父亲母亲!
可是,从来不都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么?他为何会这样不甘心!
一个总是淡然微笑的面庞在他面前慢慢放大,放大,陈兴医痛苦地闭上眼,任凭地底的湿气一点一点地浸染全身。
“去给我打壶酒!”良久,他起身在椅子上坐下,吩咐伙计道。
……
草长莺飞二月天。
南乔下了马车,有些贪婪地呼吸了一下春日蓬勃的气息,愉快地伸了一下懒腰。
因为是“散心”,这一次出来,她身边没有带别的丫鬟,只跟着一个韩嬷嬷——虽然韩嬷嬷并不知道有关栀子的所有细节,但其心中大概是有数的。
而南乔也不用在韩嬷嬷面前故意装悲伤——小姑娘家或许会胡思乱想,但老人家只会将一切放在心中自个儿琢磨,琢磨透了,自然会心神安乐,琢磨不透,就继续埋在心里……
“兴医,你有心事?”南乔关切地看了一眼对面而坐的陈兴医,道:“我瞧你神色不大对,莫不是在为接下来的实验担心?”
真没想到,这陈兴医不过是两日没见,就青了两个眼眶,似乎人也瘦了些……也对,如果能证明牛痘比人痘更安全更有效,那所获的不仅是名垂青史,更是拯救千千万万性命的成就!他是医者,这会儿难免会紧张。
南乔如此想着,笑着安慰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嘛,就将其当做敷衍我这个天真的想法来进行,就当是陪我玩闹一回了!唉……”
她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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