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虫鸣的声音在空气中震颤。

    常安躺在床上，两眼望着黑色的天花板，毫无倦意。月光悄然，室内是苍白色的。又是一天即将结束，她知道，再过几个小时，东方就会泛起鱼肚白，凝在草叶上的雾气会汇成水珠，在阳光的抚弄中滚动，落在土地里。

    旁边的女孩王静已经睡得很熟了，她背对着常安侧卧着，蜷缩成一团。从她喉咙里发出轻微的鼾声，连带着鼻息一同进入常安的意识里。

    会是美味的食物。——常安想。她转头看了王静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床铺。她得找个地方呼吸新鲜的空气，不然，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成为丧尸之后，她的睡眠就消失了，除却上一次饱餐后累极了的入睡，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任何倦意。也许该感谢成衣店那对服毒自杀的夫妻的贡献，现在她腹内还算充足，并没有太强烈的进食欲望。

    如果想待在人群中，你起码得先把肚子填饱。

    常安在走廊上逛了一会儿，然后来到楼梯口，看见王瑞正抱着一把刀，倚在门框上打瞌睡。常安的脚步声让他从迷糊中醒过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常安正在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王瑞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唉，不小心睡着了。”

    王瑞问起常安，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常安摇摇头，说，睡不着。她到他跟前，问几点了，王瑞看了手表，告诉她已经凌晨一点钟了。随后两个人聊了起来，王瑞问起了她的伤势，常安回答道没问题，他觉得有问题，仔细叮嘱她好好养伤。王瑞又忽然记起，常安是和自己妹妹睡在一个房间的，于是他对常安说了很多客气话，他妹妹还小，受家里照顾惯了，哪里不周多多体谅。再看常安，其实也和她妹妹差不多的年纪，都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他有点不好意思。

    “静静她在本地的高中念书，她成绩一直挺好的，就是人不太会说话……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

    常安点点头。王瑞又问她在哪上学的，在学校和同学们相处怎么样，想要去哪里念大学等等。常安觉得他问得太多了，要从记忆力调出这些信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于是她也不搭理王瑞。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王瑞打个哈哈，缓解一下气氛：“抱歉哈，我老是这样，又做哥哥又做爸爸的，静静她经常说我像管家婆一样……”

    常安只想溜达溜达，并不想和他交流。王瑞却觉得既然两个人在这，也不能干站着，最好找点话题聊聊来联络下感情。夜深的时候人总会感性一些，尤其是守夜的时候，没人聊天格外寂寞，常安又是个清秀安静的小姑娘，这让他非常有倾诉欲。于是他讲起了自己在当地初中做老师的故事，一名怀着育人梦想的数学老师，显然他并没有语文老师那么流畅的表达能力，但讲起那些个可爱的学生，还是兴趣盎然。“那些小家伙，真让人又爱又恨的。”王瑞看到常安正在认真地注视自己，仔细听他讲话，于是越讲越带劲。实际上，常安只是在观察他一张一合的口腔和闪动的眼睑。

    她在门口听王瑞讲了把个钟头，然后在楼下溜达了几圈，天亮以后才回房。在常安简单的脑袋里，并没有关于“下一步如何打算”的问题，她只是顺着环境，听从际遇的安排，很多动作都是无意识的。如果人家要她做这件事，并且没有什么可预见的严重伤害的话，她也没理由不同意。包括张力科和几个男子在讨论搜集物资的安排时，常安偶然提醒了一句：“那条街上丧尸，不多，它们都在另一边。”

    众人都停下嘴边的话，转过头来看她。张力科问：“你去过？”

    常安点头，实际上，她在小区周围的街呆了三四天，每一条店铺都进去过。西边的街没什么可食的，唯一可见的几具都成了骨架，东边的街到是有大群丧尸，那里有片菜市场，丧失们从中翻找臭掉的猪肉，总之，那里的味道是丧尸所喜爱的。常安也去过菜市场那边，但她是个有要求的丧尸，不屑于那些腐烂的鸡鸭鱼臭猪肉，也不愿意和一大群低等丧尸挤在一起。

    常安简单地回答：“我去过，看见过。”她以为问话结束了，打算离开。张力科提出了一个请求：“姑娘，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