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试问，一个食人肉的丧尸如何在人群中生存下去呢？它该如何掩饰自己饮食和生活习惯上的异常，与本该成为食物的人类进行正常的社交？这就宛如豺狼和兔子凑在一起，倘若还能友好的交流，那原因只是前者并不在饥饿状态，而后者对一切保持无知。

    常安在公寓里的群体里受到了友好的接待，人们敬重她，感谢她，她所表现出的勇敢为大家提供了丰富的饭菜，也给了他们新希望。几个星期下来，人们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会对常安表示慰问和关心，但不再追问她的身世和来历。在他们眼里，这种神秘性为常安强大的武力提供了解释，而具体解释究竟是什么，他们认为不必细想，总之这样如何如何，只要常安能为他们提供不断的食物，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不可否认，人是一种极有惰性的生物，非但处在安逸环境下容易不思进取，即使在末日危机之下，当有了充足的食物和安定的居所时，他们也会忘记周围的凶险。食物需求的满足使他们对常安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常安却无法在这方面与他们平安相处了。

    她饿了。

    一个星期前，她随着队伍外出搜集物资时，已经有了进食的念头，只是看着已经熟悉的面孔，她犹豫了。那次行动中，她擅自脱离队伍，循息而动，在一处小公园里的湖泊里捞出一具已经泡的发肿的尸体。它穿着迷彩服，也许他和常安曾经在武器店楼上解决的那群丧尸来自一个团体，也许他曾经历绝望，从危险中逃出，最终在孤独与悔恨之中跳湖，溺水自杀。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的肉质已经开始发臭。常安别无选择，她已经饿了两天，只要是还未尸化的人肉，她都能吃下去。虽然滋味不太好，但也能暂时果腹。

    她的私自离队引来了众人的不满，他们担心她的安危。如今她是团队的强大助力，离了她他们也不敢在外面待得太久。张力科看到她浑身都湿透了，便问她去了哪里。虽然是六月中旬，但天气还不算炎热，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下水呢？常安没打算辩解什么，刚食下的肉在她胃里引起了不舒服的反应，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还特地把嘴巴梳洗干净，才来到众人面前。张力科追着她问东问西，常安觉得不耐烦，恼怒地把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甩开，说：“我不想回答！”

    周洋小声对王瑞道：“我觉得，可能是……大姨妈来了。”王瑞脸红尴尬，他不明白为什么常安的情绪这么反常。回到公寓后，云萃大婶对张力科谈到常安身体不舒服，吃不下饭，也许该让她休息两天。“她一个女孩子家，总是在外面跟你们跑来跑去，身体吃不消的！”张力科也同意云萃的看法。

    常安趴在床边干呕，吐出了一小摊红色的液体来，把云萃吓了一跳。她以为常安吐血了。实际上，那只是未消化完的食物残骸，幸而常安适可而止，灌了几杯水后冷静了下来，没有呕出肝脏之类吓人的东西。

    这一点小摩擦使常安产生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同时也使张力科对她产生了怀疑。但之后的一个星期常安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正常状态，物资源源不断地被运往公寓。有了充足的食物保障，公寓里的人都镇定下来，他们开始发问，讨论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尸变是一夜之间爆发的，所有人都在那一个时间段里发作……在此之前，他们只是有些发烧，但也不算是特别严重。”

    “忽然之间就变了，这不像正常疾病感染的过程，反而像是某种诅咒？”

    “哪有诅咒，都什么年代了，我都不信那些东西了！”

    “但是我们已经面对了这个情况，如果再谈起神鬼怪之类的，至少不要那么肯定地否决——”

    “当务之急应该是搞清楚尸变传染的途径。除去最初变异的那些人，也许他们只占五分之一，但是经他们攻击后变异的那些人更多，占一大半……”

    “被丧尸牙齿所撕咬过的那些人，全都变异了，眼中的刮伤似乎也有相同的效果，现在我们不知道的是，那些病死或者自杀的人是否也会尸变……”

    王瑞这几天一直在调试收音机的频率，虽然信号塔坏了，但也许卫星通讯还是好用的。他反复调试着电台，在一音乐频道和相声频道不断循环的老节目中寻找着有关救援的讯息。王静找到了他，对他诉说自己的不安。

    “哥哥……那个叫常安的女孩，感觉好奇怪啊。她总是夜不归宿的，偶尔躺在床上的时候也不睡觉，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讲话好奇怪，感觉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偶尔我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总是看见她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吓人！……对了，她从来不睡觉，我就没看见她闭上眼哪怕一小会儿。哥，你说她是不是鬼啊，我总觉得她不像正常人！”

    “胡说什么呢，是不是把你闲到了，整天胡思乱想的！”王瑞呵斥妹妹，然后告诉她：“这些物资，我们喝的水啊吃的饭，都是常安帮忙弄来的……或许她不善交流吧，但是一个优秀的战士，是我们的伙伴。”王瑞说着，但其实内心也有一些怀疑，问题在于，常安她，实在是太不像正常人了……这时候，常安刚好向楼道这边走来，王瑞看着她，心里的古怪想法还在，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倒是常安，主动和他打了声招呼，她只是挥了挥手，手里提着一包云萃大婶要的食材，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王瑞怀疑的想法没有得到进一步发展，他又觉得常安再正常不过了，这个年纪的女孩不都喜欢摆酷脸么？他安慰了妹妹几句，劝她回房帮云萃大婶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