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故事三

    今夜，很好的月色。回来时，发现杂乱的院子里，竟也有一番风韵。深褐的长藤和淡灰的叶子，上下错落，或疏或密，象随意勾点的水墨画。对面屋脊上，薄薄的烟气，轻柔地摇摆着。隔壁工场的搬迁，使这夜深沉得与往日格外不同。

    道别时，你曾问过我记忆最深的事，仓促间未能细叙。现在呢，夜深人静了，连窗前那对养了三年多的鸟儿也已入眠。我又想起了你的问话，想起了早的旧事，想起了那个雷雨之夜。

    在这个雷雨十分频繁的东海之滨，我想起的，却是十几年前，江淮间那个小镇的雷雨之夜。

    可笑么，晴朗的夜，竟想起了雷来了？但这的确是我心中最大的憾事。

    嗯，是七四年吧。你一定不知道，祖父后，那对鸟儿的死，在我心灵中竟留下了那么深的烙印。那夜风疾狂，如注如倾，但雷声更是惊人，整夜在屋顶轰鸣不断，因为害怕我整夜未能入睡，次日早晨，太阳升起后，才发现祖父生前喜爱的那对鸟儿，已惊死在屋檐下的笼子里，心中为自己的疏忽和胆怯，很是懊恼，并一直引为以憾。

    后来吗？后来我不再怕雷声惊扰了。你现在明白了吧，在隔壁长年不断的轰鸣的冲床所发出的噪声中，我仍能看书写文章，这大约就是习以为常吧。

    对了，还记得周日下午吧。因为被你曾戏称为“打雷的隆隆噪声，打断了谈话，便去了江心。回来时，没有赶上最后一班渡轮，你提出去西塔的亭子坐坐。

    记得么，冬日的亭边，很冷清，只有风抚过水面的柔声，太阳已不见了，海一样湛蓝深遽的天上，飘浮着几小朵上了彩的云。湖边的树林中，间或传来一串清脆的鸟鸣，周围愈加寂静，真有点“鸟鸣山更幽“的意境。整天生活在隆隆的噪声之中，听听鸟叫的确是一种享受。

    “好久没看见野生的鸟儿了“你的叹息声惊醒了沉思的我。

    你问我在想什么，并怪我没有答复。

    知道么，我当时想起了很多，有关于噪声的，有关于鸟儿的，当然也想到了那个“雷的憾事”不是吗？不知什么时候，野生鸟儿已被轰鸣的各种“雷声”从城市里惊散。孩子们只能从书里、电视里集训鸟类。那日，与小朋友们说起实践时，在大院中抓麻雀的趣事时，他们很是讶异：真的吗？鸟儿不是只有在笼子里或森林中才有的吗？

    许多过去的或将来的事，总令人难以相信。正如孩子们永远不能相信我们的城市曾有过许多善鸣的鸟儿一样：小时候，包括后来读书时，谁又能想像到我们将生活在这样一个四季“雷声”不断的环境里呢？甚至两年前新闻报道“机场边母鸡因噪声影响，不下蛋”时，你我又何曾想到会在窗前的鸟儿向上重演

    忘了告诉你，隔壁的工场上午搬到郊外了。可在这靜夜里，我却不能入眠。不习惯中又生出了一些窃喜：鸟儿也许会重回我们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