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城市灵魂

    昨天夜里下雨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没看到汹涌而来的乌云或风。也许它们刻意的等待了。等待到夜色浓黑，在悄悄的，无声无息而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午夜。被雷声惊醒。我起身，走向窗边，鬼魅似的。意识没有完全苏醒，就那么自然的轻巧的走过去。开窗。一点的缝隙里狂风就凶狠的冲进来。我身子一晃，醒了。

    阳台上养着的一大盆植物，叶子在风中乱舞。闪电用一秒钟的时间把世界照的亮白如昼。在凌厉的满目雪亮中我听见雷声，隆隆而来。

    我嗅到雨气，疯狂清鲜。

    我想你。

    昨天夜里下雨了。你对我说。

    我没听到。我赖在你怀里。

    我知道你会怕，所以悄悄捂住了你的耳朵。你温暖宽大的手掌覆盖住我的太阳穴。

    我闭上眼睛，微微的笑。我看不见听不到。什么也没有，只有你手的温度。我爱你从此变的盲目了。

    我可以不听可以不看，我可以把自己缩小变成一对耳朵藏在你的手掌心里。我可以在黑暗中舔拭你温暖的爱为生。

    我真的做的到。

    你是人类吗。你居然问我。还带着极其认真的表情。

    科学一点，你梦游？半夜爬起来开窗户，打碎酒杯，扯断花草！你想毁了这个家？

    我不做声，裹着毛毯蜷在沙发的一角。我不想说话，因为你听不懂。我告诉你我不梦游，我很清醒，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你晚回家，又不舍得和你吵架，所以需要发泄。你相信吗。

    你研究的看者我。

    我不相信。你冷淡的说。

    我喜欢在家里做菜给你吃。

    我喜欢发明新的茶点，把花草加到蛋糕里面去。我喜欢风干的花草，干枯凝固了她们的美丽，可以让她们等待到奶油把她们装饰起来。美丽往往是和死亡静止联系在一起的。

    我喜欢诡异的颜色。暗蓝色的蛋糕，黑蜡烛。白蜡烛。我喜欢纯粹的颜色，我穿很长很长的白棉布裙，在脚上细细的缠上麻绳子。绳上系满银色的铃铛。我举起双手在房间里旋转。窗外是暗沉的天。我等着你，在我盛开的时刻，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我舞蹈着等待。我要你一回家就看到我的美丽。

    我不停的旋转，脚尖磨出了水泡。想念让我的指甲滴血。我精疲力尽却不肯停下。蜡烛流泪了，你没回来。蛋糕在哭泣。暴风雨嘲笑着我。我继续旋转。我要等你回来。我不在乎，我愿意在等待和心痛中死掉。

    凌晨四点十五分，是我的死期。

    我满二十岁的时刻，我在盛开。可是你不在我身边。

    我的美丽只此一秒。一秒钟之后，我将迅速凋谢枯萎。

    因为你的缺席。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再爱我。

    就像镌刻在灵魂里的铭文，如何能够这样轻易抹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再爱我。我没有追问。我没有寻找原因。

    我只是一个人冥思苦想。我站在摩天大楼的顶上。仰起头。身边吹过猎猎的风，我看见灰色的天空上暗蓝色的云朵在流动。我闭上眼睛，默念着对你的爱。

    我向前迈出脚步。银铃叮叮作响。

    暗蓝色的云朵召唤着我。来吧，我需要一次小小的飞行。

    我飞行了，向着有你的方向。

    看见你仰起的脸，眼瞳中是惊恐。

    看见你身边的女子。是她吗？美色或是情欲，总是黑暗的，掩盖了你的誓言。我向她微笑。我和她说话，你想飞吗。

    她尖叫着挣脱了我的手。飞奔而去。

    我手上有红色的液体，是对你的爱，从灵魂里汩汩流出。用坠落的方式，向你表白。你看见了吗。你并不自知。

    你不知我有那么那么爱你。死不悔改。

    今天夜里下雨了。你抱着我，说。

    你抱着我，来到窗边。我看到那是一个声色光的世界。闪电和雷和风雨，在黑暗中舞蹈。我们站在高楼最顶层房间的窗边，拥抱着，对彼此说爱。你亲吻了我的唇。

    许多许多年以后，老后，死后，灵魂仍停留在落雨的城市。不想走。暴风雨的夜晚，在闪电中可以看到镌刻在心上的你的誓言。冰凉的雨随即浇透了它们。而我不觉得冷。记忆中的那个吻，温暖了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