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门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结,也不枉生了一世。
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锦绣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不料遭我荼毒了!”
秦钟自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骄婢侈童,心中亦思道:“果然这宝玉怨不得人溺爱他,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耳鬓交接,可知‘贫窭’二字限人,亦世间之大不快事。”
二人一样的胡思乱想,忽然宝玉问他读什么书,秦钟见问,因而答以实话,二人你言我语,十来句后,渐觉亲密起来。一时摆上茶果,宝玉便对众丫鬟说:“我两个又不吃酒,把果子摆在里间小炕上,我们那里坐去,省得闹你们。”
于是拉了秦钟进里间吃茶。可卿那边听见,一面张罗与凤姐摆酒果,一面忙进来对宝玉笑道:“宝叔,你侄儿倘或言语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不要理他。他虽腼腆,却性子左强,不大随和此是有的。”
宝玉不知怎么的,见了可卿,便觉亲切愉悦,笑道:“你去罢,我知道了。”秦氏又俯下头低嘱了她兄弟一回,方出去陪凤姐。秦钟脸上却红了起来,不敢再多看宝玉。不一会,凤姐、尤氏又打发人来问宝玉:“要吃什么,外面有,只管要去。”
宝玉只答应着,却哪有心思在饮食上,嫌人问烦了,要人把门关上,叫丫鬟们都出去,只与秦钟亲昵说话。
秦钟想了想,忽道:“业师于去年病故,家父又年纪老迈,残疾在身,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再读书一事,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能进益。”说着脸上竟悄然飞过一抹淡红,叫人看在眼里,便如饮甘饴。宝玉心中一动,不待他说完,便答道:“正是呢,我们却有个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子弟们中亦有亲戚在内可以附读。
我因业师上年回家去了,也现荒废着呢。家父之意,亦欲暂送我去温习旧书,待明年业师上来,再各自在家里读。家祖母因说:一则家学里之子弟太多,生恐大家淘气,反不好。二则也因我病了几天,遂暂且耽搁着。
如此说来,尊翁如今也为此事悬心。今日回去,何不禀明,就往我们敝塾中来,我亦相伴,彼此有益,岂不是好事?”
秦钟见宝玉会意,心中暗喜,妩然道:“小侄愿为宝叔磨墨涤砚,何不速速的作成,又彼此不致荒废,又可以常相谈聚,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乐,岂不是美事?”
语带双关,说着眉目间竟似含有丝丝无名情意。宝玉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不由一阵迷醉,竟去握秦钟的手,只觉软嫩滑腻,哪象男子的手来?
道:“放心,放心,咱们回来告诉你姐夫姐姐和琏二嫂子,你今日回家就禀明令尊,我回去禀明祖母,再无不速成之理。”二人计议一定,会心一笑,各自心里销魂。
宝玉舍不得放开秦钟的手,着了迷似的拿住抚摸。秦钟默不作声,只凭他玩赏摸索,一张玉脸越来越晕,眼里也朦胧起来,竟比那女子的秋波还要美上三分。宝玉一抬头,不禁看呆了。那秦钟是有经验的,忽然道:“宝叔有过似我这样的朋友吗?”
宝玉听不明白,却胡乱答道:“没有,象你这样的人物,天下哪里找得到第二个。”秦钟笑了起来,竟似如花妩媚,道:“宝叔你只拿住人家的手做什么?”
宝玉脸上发烧,却没放手,盯着他道:“我原来最讨厌男人,不知怎么见了你,心里就再也舍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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