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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忙到贾母跟前请安,这时恰逢薛姨妈与宝钗来了,便趁着众人说话偷瞧可卿,见她正住这边望来,目光触着自已的视线,又低下头去了。热闹了一阵,王夫人说:“屋子里人多了气闷,大家到园子里看戏去吧。”
于是众人拥着贾母出屋去了。宝玉混在人群里,悄悄靠近可卿,想与她说说话儿,谁知她却只顾低头走着,紧紧跟在尤氏身畔,毫无可趁之机。
园子里早已摆了十来席,备了酒果茶点,正席旁边放了一只透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上边靠背、引枕、被褥俱全,一头还摆了一张极轻巧的洋漆描金小几,几上放着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类,乃是专为贾母所设。
众人坐下,贾母请薛姨妈点戏,薛姨妈又让与尤氏先点,众人相互推让一阵,才点了刘二当衣、满床笏等几折贾母爱看的热闹戏。
宝玉坐得离可卿甚远,更无机会亲近,心里急得有如热锅蚂蚁,在那里悄自长吁短叹,怔怔地看了一会戏,几个姐妹离座过来,探春道:“宝哥哥,这些戏早就看熟了,接下几折也没什么新鲜的,我们要去那边玩儿,你来不来?”
宝玉正感没趣,偏又舍不得离开,道:“你们先走,我过一会再去。”好容易才熬至近午,凤姐儿问贾母午饭要在哪里吃,贾母懒得动,道:“就这儿吧,省得来回挪。”
凤姐儿忙与李执吩咐丫鬟婆子摆碗安着,张罗厨房上菜,众人便在园子里用了饭。宝玉闷闷不乐,趁人没注意,连喝了几杯烧酒。饭毕,凤姐儿笑道:“这会儿刚刚热闹过,睡不着觉的,不如我们斗牌罢?”
贾母一听,正合心意,应道:“好啊。”转头对尤氏道:“难得你们婆媳俩过来,做一处玩玩吧。”尤氏笑道:“我是非得睡会儿中觉不可,要不下午睁不开眼睛的。”指了可卿,说:“让这孩子给你们凑数去。”
贾母便不勉强,凤姐又请了薛姨妈,一起回到上房,小丫鬟听说主子们要玩牌,忙在桌上铺下软毡,四人坐定,洗牌告么,玩了起来。
宝玉苦苦等到中午,心里盼着众人散去后,能有机会跟可卿说话,这时见她又被拉去陪老祖宗玩牌,差点没哭了出来,这痴人在园子里呆了半响,还是不甘就此作罢,便又跟进贾母屋里去,强颜笑道:“我帮老太太看牌,免得被凤姐姐混去了。”
贾母自是十分喜欢,拉他在身边坐下。凤姐儿笑骂道:“老祖宗不知已赢了我多少去,你还要帮着,难道眼里只认得老太太却不认我这姐姐么?”
薛姨妈对她笑道:“应该的应该的,等你孙儿也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自然明白这道理没错。”贾母笑搂着宝玉,道:“等你猴子的孙儿也这样大的时候,都不知何年何月了。”
凤姐儿知老太太取笑自己不生儿子,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哎,认了认了,别人闷声发大财,我只闷声破大财罢啦,免得输了钱又招惹难听话,何苦呢。”
贾母呵呵笑道:“你若觉得不忿,自己快快去生一个儿子出来,也不用瞧别人的眼红了。”局间众人谈笑风生,可卿却只是瞧着牌,偶尔嫣然浅笑,半点不敢住宝玉处望去。
凤姐儿跟可卿素来最是要好,互相深知性子的,见她竟没有趁机打趣自已,不似平日的活泼鲜辣,心中微感诧异。
宝玉装作帮贾母看牌,初时尚有些节制,到后来只是痴痴望着可卿,口水差点儿没掉下来,不想被凤姐儿瞧见,心中愈觉奇怪,再去看可卿,见她似乎神不守舍,牌也是乱出,放了好几回瞎炮。
不知薛姨妈是否也觉察了,忽瞧瞧宝玉笑道:“你今儿倒有些奇怪,怎么只守在这里,不跟姐妹们玩去?”凤姐儿也意味深长地笑道:“我都奇怪呢,等着糖儿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