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福康安忽然快行几步,来到崔咏荷身旁,一伸手,又将伞自她手中接过去了“我送你回去。”
“送我?”崔咏荷睁大眼睛看着他,再看看傅府大门。
她亲自追出来,将他一路送回,他却又要在这漫天风雨中,送她回去?
可是,她却没有笑,也没有推辞,就这样无声地侧转身子,自然地与走上了他们方才走过的路。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短,才一个眨眼,就已经到了崔府门前。
韵柔一直在门前守候,见二人到来,笑着迎上来“怎么又回来了?”
“吉保呢?”
“他在这里坐立不安,方才我已经赶他回去了。”
福康安点了点头,见韵柔一双妙目将他牢牢看定,不知在审视些什么,忙略后退一步,向崔咏荷说:“我先回去了。”
崔咏荷点点头,看他转身走进蒙蒙雨中。
“小姐,你们方才都”韵柔急不可待地扯着她要问详情。
崔咏荷转眸朝韵柔一笑,猛然甩脱了韵柔的拉扯,快步追向福康安。
韵柔一把没拉住,眼看她又冲进风雨中,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小姐!”
崔咏荷已扑到福康安身旁,回眸朝她一笑,脸上全是得意与快活。
福康安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小姐”还不及回头,就觉一个纤柔的身体冲近了身旁,忙一把扶住,惊异地低叫:“你!”
崔咏荷眉眼之间全是笑意“我可是从小就知书守礼的人,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了我,我当然要送你。”
“别胡闹了!”低斥的时候,脸上却洋溢着欢喜的笑意。
“胡闹?”崔咏荷挑高了眉峰,佯怒地看着他,神情却全是嬉笑之意。
福康安无法把自己的目光白她的眉眼间移开,摇了摇头“真是任性!”声音听来似是无奈,心实深喜。
韵柔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对渐渐远去的男女,忍不住高叫:“小姐,你去哪里?”
崔咏荷回头摆手笑“我送他回去。”
“送他回去?”韵柔睁大了眼睛苦笑。
送来送去,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崔咏荷完全不管韵柔是否埋怨,只一迳伴着福康安同行。
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很想笑,于是就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伴着铃声,回响在风雨之中。
一边笑,她一边忍不住蹦蹦跳跳起来,甚至有意往水最深处踩,令水花四溅,两人身上很快地布满了污渍。
福康安初时苦笑,但看她笑声不止,无比欣悦,又想这一番来回相送,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小心地移动手中的伞,想要为她挡风遮雨,但小小的一把伞,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只不过,此时此刻,就算全身尽皆湿透,也不能稍减一丝欢喜。
唯一的苦恼是,路程越来越短了。
再一次站在博府大门前,福康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同时,耳边也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息,凝眸望去,只见崔咏荷正抬头看着他,眉眼之间似有无穷的光彩。无尽的期待。
抬头看看前方的风雨,回头望望宏伟的府门,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然湿透的鞋子、弄脏的衣服,忍不住低笑一声“你要回去了?”
“是!”干干脆脆地点头,崔咏荷的眼清清亮亮地看着福康安。
福康安干咳一声“你是一位小姐。”
崔咏荷眼里带着笑意,继续点头。
福康安清清嗓子继续说:“小姐是不应该一个人出门的。”
崔咏荷眼中的笑意更深“所以”
“所以”福康安郑重地宣布“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说完了,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崔咏荷,崔咏荷明眸闪亮地回望他。下一刻,两个人已笑作一团。
街上所有的人都惊异地看过来,这般华服锦袍的公子小姐,莫非是疯子不成?
可是福康安和崔咏荷对所有的奇异视线全然不觉,只是相视大笑,胸中和心头的郁闷不快,都在这一笑之间,烟消云散。
韵柔在崔府大门前守了好一阵子,被秋风吹得手脚阵阵发凉,忍不住在心中埋怨不绝。
看着远远的一对男女执着一把黛绿色的伞,铃声伴着笑语渐渐走近,这才稍松一口气上前两步,想想又不便大煞风景忙又退回檐下,只远远地瞪了崔咏荷一眼,用力咳嗽了一声。
福康安略有些遗憾地看向崔咏荷“看来你不用再送我了。”
崔咏荷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眉目间竟是无限的俏皮和可爱。
福康安深吸了一口气,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崔咏荷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又向他追去。
韵柔咬着牙,愤怒地叫了一声:“小姐!”
福康安回头看向她,只见崔咏荷微笑着把手中的伞递给他,低声说:“宦海多风雨,此后须珍重。”
轻柔的声音自耳边传进心间,令福康安的眼睛更是充满温柔,凝定在崔咏荷身上,难以移开。
似乎是命运注定,崔咏荷在福康安面前总是很难以漂亮整齐的样子出现,她的衣衫已被泥水脏污、她的脂粉已被雨水冲掉。她的发丝早已散乱不堪,唯有一把伞拿得无比稳定。而她却还是盈盈地笑着,就连眼眸的深处池满是温柔的笑意。
而福康安这一生中,却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一种美丽,令他刻骨铭心永不能忘怀。
良久之后,福康安自她手中接过伞,触碰到她略带冷意的纤指,他手轻轻一颤,有一种冲动想要紧紧握住那一双手,用整个心灵来将它温暖起来,但事实上,被暖了身。暖了心的,却是自己。
福康安握紧了手中的伞“你回去吧!”
轻笑着摇头,动作柔缓而坚决“我看着你走。”
福康安静静地凝视崔咏荷美丽的眼睛,笑了笑,才缓缓转身,走人风雨中。
黛绿色的伞在风雨中轻摇,铃挡响个不停,而耳旁仿佛还回响着崔咏荷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一直陪伴着他,一路穿行于风雨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