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琳推着单车走出公司大门,很快拐进梅花巷,从巷口望去就能看到她的家,可现在她却有点儿怕回那个家了。
昨天晚上的情景像慢镜头似的又在眼前回放。当时,她刚刚洗过澡,裹着浴衣走出浴室,就催着看电视的丈夫去洗澡,丈夫爽快地答应了,经过她身边时,还暧昧地抱了她一下,好像在暗示什么,宁琳心里一阵儿的春水荡漾。她走进客厅在丈夫刚坐的地方坐下来,恰在这时,丈夫的手机响了,是消息铃声。她顺手拿过来翻看:我已经习惯了你在我身边,看不到你我难以入眠,亲爱的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记着明天一早给我发消息哟!沸腾的心潮霎时跌入谷底,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丈夫总是有应酬、总是早出晚归。她像被烫似的把手机扔回原处,怏怏不快地回了卧室。丈夫洗澡很快,宁琳常笑他洗澡水还没流到脚面头发就被他擦干了。听到丈夫回卧室的脚步声,宁琳把灯关了,丈夫摸黑上床,上来就试图搂抱她,宁琳生气地推了一把,背对着他,忍住没吱声。
早上起来,宁琳破例没做早饭,丈夫虽不解却没问她,也许是起晚的缘故,匆匆地走了。这一天宁琳的脑子没一刻清静,心里像压着铅块儿,沉甸甸的。她已经思想了一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儿。现在已经下班了,仍没想起什么好辙。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心一横,骑上车子飞似地向家驶去。
还真怪,当她打开家门,却看到丈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早!宁琳看着丈夫,像不认识似的,心里的火苗一点点儿燎烤着她的耐心。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子了?活像一个上海滩上的西仔,白皮鞋,白裤子----还是有背带的,手指上还戴着一个大戒指,十足的暴发户嘴脸!宁琳一声不吭地走向卧室,后面跟来丈夫一句话:这么晚了才来?还不做晚饭呐?这时宁琳心里存的那个火药筒,一下子被引爆了。她猛地一转身,怒目圆睁着,用“你他妈的”开头,恶狠狠地骂了一段非常难听的话。
这些话,积在心里一天一夜,不这么骂,她不解气!要在平时,这些话她绝对说不出口,那都是街头的泼妇才骂出口的。
这一骂,把她丈夫给骂愣了。
他像个歪头鸡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地盯住宁琳看了老半天。
宁琳歇斯底里地,一边骂一边摔手边的物件,无论大小,最后连声音都哑了。
她丈夫给骂火了,但他坚持用一种文明的措辞,不带一句脏字,以衬托宁琳的粗野。他说,宁琳整个一个没水平,说话没水平,做事儿没水平,穿衣服没水平,形象没水平,在床上也没水平--------说到这里,宁琳的一丈之夫是真的来气了,他十分恶毒地说,作为一个女人,你还有什么用?!
这是一种挑衅,是比宁琳刚才的谩骂更伤人的骂。
宁琳火烧房顶了,把平时积攒下的他所有的蛛丝马迹都集中在一起,做成一个重型炮弹,对着一丈之夫连连开炮
吵骂眼看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宁琳的丈夫却阵前脱逃,转身走出了家门,并把防盗门摔得山响。房子里回荡着关门的余音,剩下大光其火的宁琳却无辙可施了,失去理智的她把正鼓噪的电视猛推了一把,却没推动。不禁悲从中来,她慢慢蹲下身子,两手捂住脸,号啕大哭起来,那委屈哟,排山倒海!
宁琳哭够了,才想起今天周五,得把周托的五岁的儿子接回家。一想到儿子,她不哭了,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去接儿子。
几天不见,儿子像长高了一点儿。宁琳把儿子抱到自行车上,猛亲了几口。
母子俩骑着车子慢慢走着,儿子用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后背上。母子连心呐,儿子的亲昵动作让宁琳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她心头酸酸地,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将走向哪里,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这样的日子忍受多久,但有一点儿她十分清楚,为了儿子,她不能草率离婚,她得考虑好了,孩子还这么小!再说,她也不能便宜了他,离了婚等于方便了他,只要她在,他们永远都是地下工作者,永远见不了光!
到了市中心,宁琳存好车子,拉着儿子的手走进一家有名的儿童用品商店。她下了决心,儿子要什么,她就买什么。存钱干吗?让他潇洒?没门儿!
儿子毫不客气,伸手指向日本产的小太郎书包,标价一百五十元。买!
背上了小书包,儿子的手又指向了一个最大的智能机器人组合,标价二百八十元。买!
提着个跟儿子差不多高的大袋子,他们又去吃比萨饼。坐在洁净而凉爽的大理石餐台旁,宁琳问儿子:如果我和你爸离婚了,你跟谁?正在忙活着吃的儿子歪歪头看看她,乖巧地说:妈妈,我跟你,那样我就可以天天买玩具吃比萨过了。
听着儿子的回答,宁琳的心头涌上巨大的悲恸。如果真的离婚,凭着自己微薄的薪水,能给儿子提供一个比较优厚的环境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光是一所房子就会要了她的命,居无定所,永远做一个流浪的人,让儿子和她同行?此路不通!
儿子正啃着一块牛排,说:妈妈,你干吗和爸爸离婚?是不是你们大人都爱记仇?看着儿子稚气十足的眼神,宁琳没等这顿饭吃完,离婚的念头就像肥皂泡似的烟消云散了,好像从来就没有想过。
她叮嘱儿子,快点吃,吃过饭回家,家里一团糟,我还得下大力气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