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对自己说,他是皇上,是无数个女人的丈夫,我仅是他无数个女人中的一个,我唯一拥有的,只是心而已,绝不能让心都沉沦了。
还好这一整天,他都没来看我,让我略松了一口气。素灵打探来的消息,说夏侯辰留在了昭纯宫,还招了宁贵人前去安抚。据闻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昭纯宫上下皆大欢喜。
又过了两天,我头顶上扯落头皮之处已然结了痂,虽然梳子梳下去的时候,仍感觉那里有东西阻着,可已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如今我去哪里都带着粟娘,想来不会再被人趁机利用了吧?
这两天我并不避人,还是经常往御花园走。我知道,不理谣言的话,它自会渐渐消亡。我与宁惜文的事件,给后宫所有妃嫔带来不知多少的揣测,但过不了多久,便又有新的事件发生,盖过了这件。后宫便是这样,纷纷攘攘,潮起潮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偶尔,我也远远地遇见出外散步的宁惜文几次。如有人在场,她看见我必露出娇怯怯的受惊模样,让人更为猜测同情。我坦然自若地向她颔首点头问好,便又把旁人的猜测减低了几分。到了后来,她便不常出来了。我对她已经完全失望,回想自己那可怜的慈悲之心,现只觉好笑。
这一天,我照常去皇后宫内请安,半道上遇见康大为匆匆地走过。我知近日雨水绵绵,全国许多地方遭遇涝灾,夏侯辰为赈灾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但经历了前朝上官族专权之后,国库被掏空不少,赈灾资银便一时难以继上。此时正需要富可敌国的时家出力,可不知事情办得怎样了。
这些都是朝政大事,我不过从有亲戚在宫外任职的宫妃那里得知。夏侯辰并不告诉我这些事,但从他不自觉微皱的眼眉之间,我已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便思索着该怎么样让皇后高兴才好。
今日天刚放晴,青石板上尚且湿滑,我穿着厚底的绣鞋,一不小心,便歪了一下,若不是素灵扶得快便早已跌下去。
旁边有人伸出手虚扶了一下,道:“华夫人,您可得小心一点儿。这些奴才也是的,天既已放晴,怎不扫扫地上的积水?”
我抬头一望,却原来是林淑仪。此女嘴巴极利,又爱在皇后跟前拍马凑趣,一向颇得皇后青睐。我笑着站直,任她给我行礼之后,才问道:“听闻妹妹与曹婕妤向来焦不离孟,怎么今儿没见她来?”
林淑仪叹了口气,道:“近日连日大雨,曹婕妤受水汽浸体,风寒入骨,今儿早膳之后身体便不适起来。御医给她开了几副药,现在还睡着呢。”
我与她携手走入昭纯宫。今日是月中,律定的向皇后请安的日子,宫里头大部分的妃嫔都到了。大腹便便的宁惜文坐在皇后身边,由宫婢们悉心照料着,不时与皇后说笑两句,显得两人关系颇是亲近。我一到来,向皇后请安之后,照例由其他妃嫔向我请安。宁惜文自是由宫婢扶着微欠了欠身便罢了。
我见宁惜文坐了我的位子,也不计较,只让人搬了张台凳另安置了。宁惜文除了脸色更见丰润之外,倒瞧不出其他什么来。她见我望她,便巧笑嫣然地叫了声:“姐姐。”
我道:“妹妹不日就要生了吧胃口可还好?”
“不劳姐姐挂心。你是知道的,我的胃口一向都好。”
我道:“近日雨水绵绵,天空湿气甚重,为保身体,妹妹得让膳房多炖一些去湿的汤水滋补才好。比如说阵皮白术猪肚汤、萝卜莲子猪舌汤,皆是去湿的好汤水,对胎儿又无害处,妹妹应多饮才是。”
皇后一听,也提起了兴趣,问道:“这些汤水当真有用处?”
我道:“当然,按照往年的惯例,春雨过后蚊虫滋生,时有病症突发,多饮汤水,便能强身健体,抵御病症。对了,皇后娘娘,臣妾准备向皇上建议,令宫内妃嫔多捐银钱赈灾,让大雨成灾之处也感受到皇上后妃们对他们的关怀,不知皇后意下如何呢?”
此言一出,妃嫔们大都不以为然。皇后便道:“后妃不得干政,这是历代定下的规矩。难道华夫人想与众不同?”
我笑道:“臣妾哪有本事干政,只不过见皇上近日愁眉不展,便想着为皇上分忧而已。如此行动,与干政无关,不过捐些银钱,让众人感念帝后的关怀而已”我故意道“众姐妹们不愿意,那也便罢了,唯有我自己表表心意啰?”
此言一出,引得好几名妃嫔私下暗论“她是不是又想大出风头了?”
“她风头本健,此番可要压过皇后了?”
我坐在下首,对她们的议论隐隐能听清几句。皇后虽坐于主座,但她一瞧众人眼色,又怎会不知在议论什么,便笑道:“华夫人当真好提议。如此既帮得了皇上解忧,又让民众感怀皇帝后宫的关怀。好,就由华夫人造册,众妃嫔如想捐银的,不论多少,皆记入册内。”
我故意笑道:“那臣妾当立个头功才是,这,你们可不许和我抢”
我一番说笑,自然引得众妃嫔掩口而笑,有的便道:“这出钱的事,我们不和你抢:若有拿钱的事,我们才会和你争”
正说得高兴,忽听殿外有人唱喏“皇上驾到!”
众妃嫔这才止歇了笑意,由皇后带领,向大步进殿的夏侯辰行礼跪拜。夏侯辰一见宁惜文也在列,忙道:“宁贵人你就不用了”看着宫婢把宁惜文扶到一边后才道“众爱妃平身吧。你们在说什么呢?隔了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
我便笑着把打算说了,还撒娇般地向夏侯辰道:“皇上,臣妾如果立了个头功,皇上是不是要让史官记上一笔,把臣妾记入册中?”
夏侯辰道:“捐银便捐银吧,搞这么多花样干什么?你有多少银钱可捐,朕还不知道?想立头功,只怕未必!”
众妃嫔见夏侯辰并未拒绝我的提议,个个心思便动了起来。我暗暗观察皇后,见她容颜依旧,不动声色,但眼内却有亮光。我知凡是我想争的,她必不让我得到,只要引起她的好胜之心,也算帮上夏侯辰的大忙了。
我便神秘地笑了笑“皇上,臣妾的秘密武器可多着呢,您等着瞧。”
小宴之后,众妃嫔便散了。隔了几日,便有妃嫔接连不断地送了银钱过来捐赠。我皆让人记入册中,隔天便由太监在朝阳殿门外大声唱喏,让捐银两的妃嫔既感脸上有光,也有了一份趣味儿。不过两三日工夫,便聚集了万两银子。交与夏侯辰的时候,他虽未说什么,却少见地抬手帮我把鬓角的散发拢向耳后。
最近不知怎么啦,他时常便做这样的小动作,或伸手帮我掸掸衣上的尘,或用面纸印一印脸上的妆,或突如其来,眼神款款,让我不由自主地脸红。他原来那样对我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感觉,但他如今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能让我心跳半晌,有时望着他的俊眉秀眼,几不能呼吸。
我加紧让宫外的娘亲筹集银子,一边悄悄地把娘亲在宫外做生意,还做得极有起色的传言放了出去。既然时家以商贾起家,自然会有人去查,当可证实所言不虚。
娘亲的生意虽不错,也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要让时家吐更多的银钱出来,光凭这一点尚且不够。
夏侯辰说得对,我有再多的银两,但究竟能有多少,人家心中早就有底,除非真有我所说的秘密武器。
夏侯辰晚上来探我,见我微皱眉头若有所思,便道:“如今你已贵为二品夫人,有权让外戚入宫内探亲,叫你娘亲入宫来吧。”
我正为捐款之发愁,听了他的话正待拒绝,却见他眼眸连闪,似有深意,便道:“不知皇上几时能得空闲,也好让家慈得见天颜,以获尊荣?”
他便道:“就这两三日之内吧。”
屏退下人之后,他交给我一枚戒指,式样古朴别致,上有一个骐骥图形,戒面仿若印章。我疑惑地抬头问他:“臣妾从未见皇上戴过此等戒指,这是做什么用的?”
他道:“只要你把这枚戒指暗暗交给你的娘亲,你之所愁皆会迎刃而解。”
说了此话之后,多余的,他便不肯再说。我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他既不说明,我怎么问便都是无用。
随后他又叮嘱道:“交与她之时,万不能让任何人瞧见了。叫她好生收好,不要露于人前。”
我唯唯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