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头儿面色大变,张口欲言,忽从运河岸石板道上传来一串零乱急驰的蹄声,蹄声未止,蓦闻一阵大笑道:“在这里了。”
为首一骑枣红骅骝上翻下一个面色红润,团团圆脸的商贾,一提长衫,快步趋向酒店,抱拳向土老头儿笑道:“左老夫子,在下找你不是一天了。
料不到老夫子竟躲在这里饮酒。”土老儿认出是本城首富,大生银号老板洪子云,忙起立拱手道:“洪老板寻在下有何贵干。”洪子云道:“相烦贵局接一笔买卖。”
土老儿眉头一皱道:“局主未回,老朽不便作主。”洪子云道:“谁不知老夫子在安通镖局内内外外威权甚重,就是东方局主也得听从老夫子三分,莫非洪某人有什么地方开罪老夫子。”
这大生银号老板随从不少,立在洪于云身后的一名武师冷笑道:“这一笔买卖贵局不接,安通镖局这块招牌就算砸啦。”
土老儿勃然作色,目中怒芒逼射。洪子云忙道:“左老夫子暂别动怒,请同返贵局容在下说明详情,便知并非过甚其词。”土老儿见洪子云面色庄重,无可奈何颔首道:“老朽就与洪老板同往。”
额上长瘤的汉子道:“老夫子,我等留在此处陪伴这位沈朋友。”洪子云暗暗冷笑道:“凭你们这些货色也想看住人家。”土老儿眼珠一转,笑道:“不用了。
沈朋友,你寻访的郭镖头已随咱们局主远赴中州,十天半月大概回转不了,沈朋友身上如有不方便的话,尽管去敝局找老朽就是。”说着向中年儒生略一抱拳,握起铜烟杆走出店外。
马蹄得得,烟尘飞腾,转眼消逝,中年儒生呆坐在座上,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醉红由面上渐渐消退,双睛恢复朗湛,凝望在云帆波光上,风尘往事历历泛起心头。
安能镖局座落于西大街尾,本地土著称之为三道口,高高的砖墙,榴额上横着一匾,黑底金漆“安通镖局”四个大字,雄浑磅礴,气派威武。
左姓西席同洪子云一行回至镖局内,一踏进局内,首先入眼的便是推置在柜外五十口大皮箱,不由一怔,暗暗皱眉道:“我左奉先这两日眼皮跳动主祸,莫非这笔买卖有点邪门么?”心中顿泛一种不吉之兆。
洪子云趋至左奉先耳边密语道:“这五十口箱内均是监运使周大人托在下搜罗买办,价值连城,其中有一座翠玉宝塔,塔凡十二层,内藏夜光珠,按十二时辰发出光亮,丝毫不爽,周大人为避言官纠弹,特命在下前来,并指明贵局送往龙江将军达噶贝勒处。
达噶贝勒下月十五便是五旬大寿,命贵局派镖师,兼程护送,更须绕道山海关前往,明晨立即起程,再迟恐路程太远赶不上寿诞之期。”左奉称闻言大急,知洪子云为监道拜把兄弟,这笔买卖如不接下,无异安通镖局招牌断送在他手上。
但还有更重大之事势必无法兼顾,急得连搓两手。洪子云道:“老夫子,你是不愿接下这笔生意么?”左奉先苦笑道:“开的镖局,那有推辞上门的买卖不接之理,无奈兹事体大,万一有失,老朽担当不起。”
洪子云笑道:“老夫子你也太胆小了,安通镖局数十年来走南闯北,没出过一点岔子,威望如日中天,绿林朋友无不忌惮三分,这趟生意何况有官面上照顾,更是无虑有失,只有周大人不愿招摇,有碍前程,所以指明贵局护送。”
左奉先长叹一声道:“镖局人手不敷,为之奈何?”洪子云面色一沉道:“据在下所知贵局尚有十四位镖头,怎说是不敷,这宗生意就够贵局上下人等吃喝个三年五载,我看老夫子别推三阻四啦,罗推官如期到来点割镖货,明晨五鼓起程。
除了贵局十四位镖头外,尚有敝号四位武师同行。”左奉先暗暗叫苦,十四位镖师同着趟子手镖伙一去,偌大的安通镖局就剩他一人坐守,忖道:“事情真巧,正碰在骨节眼上,使人哭笑不得,进退两难。”暗中一咬牙,立命局中准备人手起出镖车,等候罗椎官来点明镖货装入车内。
入夜,安通镖局灯火通明,叮叮装车敲打之声传于户外,终夜不绝,天交五鼓,广场前骏骑得得,车声辚辚,迤逦而行,浩浩荡荡出北门而去。
偌大的安通镖局只剩下左奉先及两三个老弱仆佣,左奉先坐在柜台内吸起一袋烟,目光凝望着承尘上,只感内心烦乱困惑,神思不宁,喃喃自语道:“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如非监道周大人托运重镖,几乎心疑对头调虎离山,使老朽孤掌难鸣。”
对头是谁?他自己也不知,由于不吉的预兆在他心灵中作祟,像一块磐石坠压胸膛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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