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像是晾衣服的不大的木头架子,早先是给水老鸭蹲的,后来不用水老鸭了,就用来挂渔网渔簖鱼篓子啥的。那船看上去有日子没动过了,舱棚上几个窟窿很大。
翠儿觉得很好玩,她在自己的家里还没有玩过打渔的船呢。她拉了拉大傻的手,示意想到那船上去玩。
大傻咧开嘴呵呵笑着点点头,拉着翠儿小心地走下堤坡,又跑过一座用光溜溜石板铺的小桥,他先很轻巧地跳上船,拉着揽绳将船头贴紧岸边,然后伸出手去搀翠儿。
翠儿攥着大傻的手,紧张得脸有些红红的,抬了几次腿终于跳上了船。船颠晃起来,翠儿抱着大傻惊叫着,大傻岔开腿使劲的蹬住船,只一会儿就平稳了下来。
被大傻的臂弯用力地护着,那种使心尖倏忽荡起来的说不出的感觉又强烈地袭来,船颠晃时发出的吱嘎声让她觉得就像床架子的声音。
翠儿知道自己不是大傻他爹说的脑子有问题的那种人,她心里对许多事儿明了的跟面镜子似的,那天大傻他爹背过身跟二娘指指太阳穴的动作,她知道是啥意思。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的身子里时不时就冒出的那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旦那种感觉来了就跟被火点着似的,抓心挠肺,常常让她忍不住要做些什么。
翠儿的家在一个山湾子里,一到夏天和秋天的时候,到处都是绿的黄的红的颜色,风一吹过就像堤岸那边的江面一般,好看极了,翠儿打小就爱跟着庄子里的一群野小子们钻进高粱地、苞米地里撒欢,常常被庄稼地的主人轰得跟四散的麻雀样。
翠儿来红来的比那些同龄的丫头们要早很多,自从第一次身上来红了之后,翠儿就觉得自己像变了个人似的,脑子里时不时地会突然冒出些古怪的念头,那些念头一出来她就会似失了魂般的发愣发呆。
山弯弯里的小子们玩得野、玩得疯,那些大一些的小子们总爱冷不丁地揪揪丫头们的辫子、掀掀丫头们的衣角,还爱拉着丫头们到庄稼地和山坡树灌丛里面耍,在那里胆大的小子就会毛手毛脚起来。
而小丫头们总会被惊得羞得哇哇乱叫着逃开。翠儿不怕,当野小子的手拉她摸她捏她的时候,她会觉得心尖痒痒的,脑子里空空的,扑棱着大眼睛傻傻地笑着迈不动步儿
丫头玩伴们常常会用手指头刮着脸皮笑翠儿“不知羞”、“不知羞”为这爹还打过她几次,娘也悄悄和她说了好些事儿,要她像个姑娘家,要懂得害臊。
翠儿觉得很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后来弟弟到了上学的年龄,翠儿就辍学回家了。
跟着娘捯饬起家务,农忙时就下地干活。那一年她14岁。山弯弯里的日子如同一杯白开水,今天喝了,明天还得喝,后天喝着照例是一个味道。
翠儿的那些古怪念头并没有被白开水冲淡,反而随着身子骨的日见饱满而更加的古怪,时常会在看到男人们乌亮亮的胳膊脊背、嗅到他们身上那股子汗味时,失了魂般的发愣发呆。
有一天夜里,她听见娘在对爹说:“这可咋办哩,俺家的丫头不会是呆傻了吧?”爹说:“给她找个婆家就好了!”然后就是爹娘的叹息声翠儿知道自己不傻也不呆,她很想跟爹娘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到有一天翠儿拿着镰刀一个人在自家的葵花地里收割,从远处走来一个中年男人,歪着头瞅了她半天,说:“丫头,想过好日子不?想过好日子就跟我走,叔给你找个好人家!”
翠儿不知道啥样的日子算是好日子,更不知道啥样的人家算是好人家,她只想着不要再让那些古怪的念头来抓心挠肺。她举着镰刀愣了半晌,然后就扔了镰刀跟着那个中年男人走了,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和汽车,最后在那个镇子上遇见了大傻他爹“翠儿”
大傻喊翠儿喊得口齿清晰,也把她喊得回过了神来“咱我把船把船开开回家。”大傻见船稳当了,就让翠儿在船头靠舱棚边坐下,跳上岸解了缆绳,上船在舱里寻了块木板,坐在另一边很熟练地划起水来。
“你能不?”翠儿抓着船沿探起身扭头看了看岸上的村子,问道。大傻笑着点点头,说:“行!这河通通咱家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