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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点,师部大院里弥漫着热腾腾的暑气,这是连日来又一个酷热难当的日子。
全师连以上的干部、入党积极分子和这次主动报名的战士,以整齐的军容席地而坐,军装都被汗水浸湿了,可是谁也没理会这些。大家头顶着强烈的阳光,注视着主席台,等待首长对"英雄第一师"进行下一步的工作部署。
以往每次战前的动员大会,基本上都是由政委马明义来主持的。不过,过去的一次次战前动员会,他这个政委的情绪首先是激昂的、高涨的。可今天不同了,今天的心情不但沉闷而且糟糕。作为一个军人,不上战场去打仗,却要进山去开矿。对于这样的突变,他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有调整过来,还怎么去说服大家呢?
在焦灼的阳光下,马明义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庞流淌了下来,他没有去擦。他眯缝着眼睛,对大家说:"今天,我们首先请师长李佩其同志讲话。"
李佩其看了一眼马明义,心想,哪有这么主持会议的?你是政委,这政治思想工作应该是你的职责,你可倒好,连个简单的开场白都没有,一竿子插到底,把一切都推到我这个师长头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干脆连政委也兼上算了。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时候的马明义,心情是复杂的。除了不愿意去开矿的思想外,他的心里还有一点点不痛快。从李佩其火线升任为师长的那天起,他就别扭上了。我马明义哪点不比你李佩其强?你来一师三天半就能当师长,我马明义在一师干了三年半政委,为什么就不能当这个师长呢?
这种不痛快之所以压在了他心底,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不管怎么说,他马明义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布尔什维克了,没有这么点境界还行?二是还别说,在解放兰州的战役中,这个李佩其表现得还确实不错,甚至还有点不凡呢!所以,马明义就努力地把心中的这种不服气一点点地消化、排解干净了。要不是李佩其这么热心地去开矿,他根本就不会这么露骨地对李佩其表示不满。可是,你李佩其自以为上过几天大学,学过什么破地质,就在我马明义面前耍起威风来了!我虽是个粗人,想的可是继续战斗、解放全中国!就冲这一点,我马明义也比你这个白面书生强!你李佩其伟大吗?在我马明义看来,你也就那么一点儿能水水,说白了,你李佩其就是个自私鬼!占着你自己喜欢去开矿,就拉上全师的人马为你垫背,你也有点太那个了吧!
话再说回来,不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不做政治思想工作不知我马明义的伟大之处。我倒要看看,你李佩其究竟有多高的水平和能力,你如果能说服我马明义、说服一师的干部战士们,让我们大家心悦诚服地放下枪杆子拿起镐头跟着你去开矿,那你就了不得!那我马明义就心甘情愿地跟着你李佩其!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你让我马明义给你提鞋底子都成!
李佩其当然明白此时此刻马明义的心情了,他这是将我的军呀!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要说服不了你马明义,就不是李佩其!
面对没有掌声的尴尬,李佩其从容地笑了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马明义,后者迅速地把目光投到了将士们的身上。
李佩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台下的干部们身上扫视了一眼,大声说:"同志们!作为军人,离开了战场、离开了战斗,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新川峡是一个特殊的战场,新中国有色金属工业第一仗同样是一场战斗!"
话音落处,全场官兵鸦雀无声。
开矿这样的小事儿,能跟"特殊"、"战役"扯上边吗?这师长把这个"开矿"也看得太重了吧?大家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李佩其知道面前的将士们对离开战场奔赴矿山心怀疑虑、情绪不稳,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从接到司令员的命令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想着怎么说服这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友们。
他激情洋溢地说:"大家一定认为战场重要,开矿不重要。但是,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手中的枪、子弹、大炮,还有汽车是怎么来的吗?大家肯定会说,枪支弹药是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给我们运来的。师部的几台-嘎斯69-吉普车,那是苏联老大哥给我们支援的。可是,同志们!我告诉大家,这些东西全是铁、铜、镍等有色金属造出来的!这些有色金属是怎么来的呢?是开采矿石冶炼出来的。我们去开矿,就是要为新中国去生产这些造枪、造炮、造汽车用的有色金属!"
大家静静地听着,似乎被师长的讲话震住了:什么?开矿还能开出枪炮来?
田秀丽坐在会场的一角,心情异常地兴奋,她作为第一个报名者被获准破格参加这次连以上干部的扩大会议,感到无比地兴奋。她全神贯注地听着,用笔在小本本上记录着,情不自禁地被师长的这些话语感动着。
"蒋家王朝眼看要灭亡了,新中国很快就要成立了,但是我们不能认为战争从此就彻底消失了,在世界上,只要帝国主义列强存在,我们的天下就不会太平,我们防御战争的工作就不可能停下来!要做到这一点,就要使我们的国家强大!怎么使我们的国家强大呢?这就要增强我们的国力。这国力怎么来增强呢?这就要靠我们大力发展工业、大力发展经济!我们去新川峡开矿,就是搞工业,工业搞好了,我们国家的经济水平就提高了!工业搞好了,我们的人民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李佩其两手撑着演讲台口若悬河地讲着,这些道理并不需要什么演讲稿,早已深深地扎根在大脑的深处,现在一股脑儿都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
马明义听完这一切,内心不由地被震动了:这开矿不但能开出枪炮来,而且这开矿就是搞工业?这工业搞好了,老百姓就过上好日子了?好厉害的李佩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他三言两语,怎么就把这小小的开矿跟国家的强大联系起来了呢?先别急着下定论,就凭这么几句话,就能说服我马明义?这也太简单了嘛!他看看台下,将士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看来,他们也被李佩其的几句话给"唬"住了呀!
梁振英听到这里,有些汗颜地低下了头,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了田秀丽的倩影,他知道她肯定在认真地记着师长的讲话呢,心想,这女孩觉悟还真是比自己高,人家能第一个报名,说明人家看得比我远啊。田秀丽活泼而靓丽的容貌以及此时此刻专注的表情,勾起了梁振英无尽的遐思
"到那个时候,如果帝国主义再敢欺负我们,再敢侵略我们的国土,我们该怎么办?"
梁振英耳边响起了师长震耳欲聋的问话。
"打,狠狠地打!"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李佩其点点头,抑扬顿挫地说:"不错,我们只有狠狠打,像打小日本、打蒋介石一样,把侵略者和反动派打得心惊胆战、打得落花流水!"
马明义看到台下将士们的情绪一下子让李佩其调动起来了,好像真的要马上参加一场战斗一样。好厉害的李佩其啊!我马明义还真的有点小看他了!他的政治思想工作水平在我之上啊!
"可是,同志们,我们拿什么去跟武装到牙齿的帝国主义侵略者打呢?"李佩其见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了,适时地提出了问题。
"拿枪拿炮!"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马明义顾不上再和李佩其较劲儿了,再不对李佩其的才华表示一下敬意的话,我马明义就真的成土包子了。马明义站起来给李佩其鼓掌,全场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李佩其轻轻地用双手压下了将士们的掌声后继续说:"到那个时候,恐怕单纯的用枪炮是打不赢战争的!要有现代化的武器装备,才是打赢战争的首要条件。要生产这些武器,包括我们手中的枪炮,哪一样都离不开有色金属。可是,这些东西我们没有,我们是不是也等蒋委员长给我们运过来呀?"
李佩其风趣幽默的问话,又一次迎来了热烈的掌声。
马明义听到这里,脸上不由得再次露出了笑容,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活络了起来,甚至有点容光焕发了。
"大家说,怎么办?答案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英雄第一师新的抉择就是"李佩其提高声音,右手向前一挥,他那激昂的言行,有力地鼓舞起了大家的斗志。
会场上空回荡着大家响亮的喊声:"开矿!开矿!开矿"
李佩其挥起了手臂,指向远处:"大西北的地下,到处都是宝贝疙瘩。只有开矿,才能让这些宝贝疙瘩为新中国的经济建设服务。到那时,这些宝贝疙瘩不仅能变成先进的武器,而且还能变成钱。保卫国家的现代化军事装备有了,钱也有了,才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经济发展了,国家才能强大;国家强大了,侵略者还敢来欺负咱们吗?"
"不敢!"将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对,我们去开矿,为我们新中国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雷鸣般的掌声。
马明义握住李佩其的手摇了几下:"太好了!李师长,你真了不起!"
台下的干部战士们齐刷刷地站立起来,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
田秀丽举起了手中的本子,向主席台上挥舞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李佩其,脑子里憧憬着万千的幸福遐思。
马明义听了李佩其的讲话,觉得一股股热流在体内涌动。自己作为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政委却跟战士们一样,一味地留恋军营生活,不愿离开战场,殊不知,祖国的建设更为重要,正亟待我们去作出贡献,怎么能犹豫、退缩、质疑、彷徨呢?李佩其的讲话,让他看到了这个在战场上英勇善战的师长更高的水平、更强的能力。他很欣赏地看着这位战友,决心在今后基地建设中与李佩其同心同德,完成好党交给的光荣任务。他在主席台上也感受到了台下干部们情绪的变化,此时他和大家一样,完全沉浸在了决心投身到建设有色金属工业的事业之中。
2
动员大会过后,整个部队的反响都很强烈,官兵们的情绪高涨,就像炸开了锅一样,热火朝天地议论着师长精彩的演讲。梁振英倒没有用过多的时间去体味师长的讲话精神,因为他早已决定带全团官兵去新川峡。
晚饭后,他独自在外面散步,田秀丽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晃动着。这是个可爱的有思想的女兵,他要紧紧抓住她。他不光要和田秀丽到新川峡去并肩作战,还要建立革命的友情。
这种念头控制着他的整个思维,想和田秀丽结为革命伴侣的情绪像一条蛇,正吞噬着他的灵魂。他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师部文工团的门前,朝里面亲热地叫着:"刘团长。"
"嘿,我是哪门子的团长,你才是带兵打仗的团长啊!"文工团团长刘子一连忙起身让座,给梁振英倒茶。
"别忙活了,我们随便聊聊。"梁振英拿出香烟递给刘子一,"你这个文工团长可培养出了一个好战士啊!"
"此话怎讲?"刘子一一边点燃香烟,一边眯着眼睛问道。
"现在全师谁不知道你们文工团有个田秀丽啊!是她,第一个报名去开矿!"梁振英拿过刘子一的香烟对了个火,轻声说:"她让我们这些男子汉都感到汗颜啊!"
"嗨,你说这个啊!"刘子一不以为然地笑笑。
"要不是田秀丽,我可能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了。"梁振英用夸张的口气说,"唉,她报名的勇气,让我觉醒了,所以我和全团官兵都报名去新川峡。"
刘子一哈哈大笑,弹了弹烟灰说道:"梁团长,这么说你还真得谢谢田秀丽同志了!"
梁振英点点头,又满腹疑惑地问道:"我很是奇怪,小小年纪的田秀丽为什么会做出那么伟大的壮举来,她真的是站得高看得远,早就理解了上级的意图?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会有别的原因吧。"刘子一道。
梁振英思索着说:"好像也是不会!不过我从田秀丽同志报名时说的话中知道,她对有色金属工业基地的情况一点儿也不了解呀。"
刘子一摁灭烟头,给梁振英续上茶水,坐在他身边点点头,他也认为她对进山开矿不可能了解那么多。不过田秀丽虽然还很年轻,可是参加革命的资历却不浅,有这样的觉悟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梁振英喝了口茶,润了下喉咙,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那么,是什么力量促使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兵有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表现呢?是革命热情?没错,一定是一种热情,是一种服从命令、信任上级的热情。不管怎么说,她的表现是勇敢的,是出色的,是了不起的!
刘子一望着他又一次笑了起来,站起身,关上了房门:"梁团长,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田秀丽同志了?"
梁振英抬起头看着刘子一,想到这人还真是善解人意啊。便轻声叹了口气:"我想,如果找她做我的媳妇,她一定能帮助、支持我的工作,她如此聪明伶俐,绝对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媳妇。"
刘子一没有想到他真的这么想,而且态度这么坚决,话还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在战火纷飞的年月里,一个带兵打仗的军人,是根本没有机会考虑个人问题的。现在好了,仗打到甘肃了,马上就要去新川峡开矿了,今后的日子也该安稳了,找个漂亮的姑娘给自己作个伴,说说话,暖暖被子,这也是人之常情吗!况且,人家梁团长可是英雄啊!这自古以来都是英雄配美人啊!田秀丽要是找了梁振英,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自己应该成人之美,好好帮梁振英张罗张罗这件事情。见梁振英默默地吸着香烟,显得有些出神的样子,他也许正在发愁和田秀丽的革命友谊怎么个发展法吧。
"要我帮忙吗?"刘子一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梁振英紧皱的双眉顿时舒展开来,化作了一团灿烂的笑容:"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你就等我的消息吧,我尽力而为。"刘子一扶了一下眼镜,又神经质地取下眼镜,撩着衣角擦拭着镜片,"不过,这个还要看看你俩有没有缘分呢。"
"我明白,这个我不强求。"梁振英点点头,便起身告辞。
回团部的路上,梁振英一边走一边想,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过这个女孩呢,自己眼里都放了些什么啊?也难怪,回首这么多年来,思绪里的画面尽是战火纷飞、打仗杀敌的场景,就是没有注意到文工团里还有这么个漂亮的天使。
梁振英是个足智多谋的战将,在浴血奋战的日子里,他不是有意识地将"色"字用军服包裹起来,而是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接近一个姑娘啊!现在仗打到甘肃兰州了,马上就临近到边陲了,还要安营扎寨新川峡,那里虽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伊甸园,可也实实在在地藏着一条属于他的"蛇",她已经探出头来了,还吐着"爱"的信子,强烈地诱惑着梁振英这条汉子。
他在奶奶那里听过圣经故事,于是他就有了一个朴素的理想,他一定要把田秀丽变为自己身上的一根"肋骨"。
梁振英这么想着田秀丽时,太阳不知不觉要落山了。他沐浴着晚霞,憧憬着到新川峡后的美丽人生。那新的战场一定犹如这西天的彩云,色彩斑斓,绚丽夺目。
3
第二天一大早,军号响过后,文工团的战士们无一例外地要上操了,唯独田秀丽请了假。操罢,刘子一想着梁振英托的事就去找田秀丽。田秀丽见刘子一来了很是高兴,她正好想着要找团长这团长就来了。她于是神秘地说:"刘团长,我想学骑马。"
刘子一扶了一下眼镜,奇怪地望着她,甚至想摸摸她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这丫头的举动真让人匪夷所思,前天第一个报名去开矿,今天又破天荒地要学骑马。
刘子一进一步问她:"你说什么?"
田秀丽见团长木讷地望着她,又加重了语气说:"我想学骑马,团长。"
"你以前不是下了决心不碰马吗?"文工团里谁都知道,田秀丽最害怕骑马,见了马她掉头就跑。刘子一盯着问她:"你今天是怎么了?"
田秀丽望着远处有士兵骑着马匹,缓慢地行进着,她知道自己历来害怕马也不愿意接近马。一看到马,她就会联想到那踩死她母亲的张牙舞爪的日本马,就会想起母亲临死时的惨状。她现在想接近马了,又决定要学会骑马,这都是因为李师长。她牢牢记着师长那天的演讲一开始时说过的一句话:"同志们!作为军人,离开了战场、离开了战争,就像一名优秀的骑手离开了心爱的坐骑一样。当然,不仅仅是专业的骑手,我们每一位合格的战士都应该是优秀的骑手"
"秀丽同志,说话啊。"刘子一见田秀丽呆呆地望着远处,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想什么呢?"
田秀丽脱口说道:"我没有完全听明白师长的话,但是-我们每一位合格的战士都是优秀的骑手-这句话我记住了。"
刘子一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这个标致的女兵简直把他给弄糊涂了:"哎,这是师长打的一个比方而已,你怎么"
田秀丽再次望着远处的战马,眼神里充满了惆怅:"我在延安上学期间、到部队之后之所以失去了骑马的机会,是因为我骨子里对马有一种排斥感。确切地说,是一种恐惧感,是一种耻辱感!"
刘子一听了心头一惊,说:"那是为什么呢?今儿个好好给团长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助你。"他示意田秀丽放心地说,大胆地说。
田秀丽叹了口气,默默地跟着刘子一进了团长办公室。她想,自己心里的这些事还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呢,或许今天说出来会好受些,再说刘团长是自己信得过的领导。
"其实这是我自己家里的一些事情。"田秀丽喃喃地低语着。
刘子一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她对面,点燃香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田秀丽出生在东北一座美丽的城市里,父亲是一名优秀的中共地下党员,母亲是小学教师,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幸福。有一天父亲与她们作了一个短暂而严肃的告别,从此,她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原来,父亲参加了营救一位被国民党关押的中共高级干部的行动,在行动中不幸被国民党特务枪杀了。
父亲牺牲后,田秀丽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很是清苦的生活。当时东北三省沦陷了,日本兵更是横行霸道,田秀丽怀着国仇家恨,用心读书学习。决心等她长大了参军上战场,多杀敌人为父亲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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