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乔新迟疑片刻,这个时候就算说谎说不定还会激怒他,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坐进了车里。
简乔新坐上车后看到了一件外套,脱口而出:“这不是闫先生的外套吗?”
一旁的萧子华危险的眯眯眼:“你跟我小叔很熟悉?”
简乔新知道说错话了,他慌忙摇头:“不熟。”
“不熟?”萧子华根本不相信,他说:“这是小叔的休闲常服,不是私人约会根本不会穿,你如何能知?”
简乔新叫苦不迭:“偶尔遇见。”
萧子华将信将疑,他将闫乾的衣裳收起来放到前面,别有深意道:“我劝你如果对我小叔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话,最好歇了吧。”
简乔新:“你误会了。”
萧子华想起上次生日宴会的事情,自然不罢休:“小叔可不是誰都能高攀的起的,你知道闫家的背景吗,那可是正统的大院,要是娶妻,那也要门当户对,千金小姐好金屋藏娇才是,你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简乔新的手不自觉蜷起,他冷声道:“我自然不敢有什么非分只想,不管你对闫先生,还是对您。”
萧子华一楞,没料到简乔新会把自己也给算上。
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才软乎了气:“我……我和小叔不一样,他的确是位高权重,但我跟他不同,我只想选择喜欢的。”
简乔新只觉得心中翻涌出的情绪不知道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多一些,更或者是被戳到痛脚的羞愤,他的眼眶红了,但他的声音却坚定有力:“不管再怎么不一样,您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对,娶妻当然要门当户对,您的身份我高攀不起,也不敢有异心,还请您放心,对闫先生我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萧子华迎上了简乔新的眸子,被那眼中的复杂情绪刺痛到了,他的心一沉:“你喜欢小叔?”
简乔新气的脸都红了,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他喜欢闫乾?
当然,闫先生的确帮助过自己,而且对他也挺好的,他也的确是存了几分好感,但是,被这么再三警告,就算是泥人也要有三分脾气了。
简乔新深呼一口气:“我不喜欢他!好了,你满意了吧。”
车子还没有开,简乔新侧身扭开把手,直接走了下去“砰!”的关上门。
这里是地下停车场,也有不少的车开过来。
他这边刚刚下来,那边正好有一辆宾利开过来,车前灯一闪闪的,停在隔壁。
正好是闫乾的车,他从里面下来,侧过头来看了一眼。
简乔新正好在气头上,孕期的孕夫情绪来的快,也控制不好,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闫乾,头也不回的走了。
闫乾:“……”
保姆车里面的萧子华也下了车,本来想追上去,结果一愣神,瞧见了自家的小叔。
太子爷脚步一顿,乖乖道:“小叔。”
“嗯。”闫乾站在车门边,他瞥了眼气呼呼走的人:“怎么回事,你又骚扰良家子弟了?”
这话带着点危险性,更何况闫总近来心情不好,在山庄莫名被简乔新阴阳怪气一顿也就算了,到现在也没见简乔新来认错,也算了。
今天呢,好不容易碰见了,还被瞪了一眼?
萧子华摆摆手,大呼委屈:“没有啊小叔,我就是和他要去的地方一致,所以想顺带捎带一下……”
闫乾慢悠悠的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文件,他撩起眼皮:“就给捎带的气走了?”
萧子华无言以对,他捂了捂额头:“他这个倔脾气。”
这话闫乾深有同感。
但是闫总不可能让自己侄儿知道他在简乔新那也受了气,他漫步走来,手中的文件被蜷缩成棍状,敲了敲萧子华的肩:“以后少去招惹他,听到了吗?”
萧子华肩上一痛,他抬头,却见闫乾面色虽然云淡风气,但嘴角却没挂着笑了,可见这番警告是认真的。
他好奇:“小叔,怎么以前我跟那些小男友的事情你不管,偏偏管着我和小新?”
闫乾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以前你的那些小男友图你什么你不清楚?”
萧子华:“……”
“小叔怎么知道小新不会图我呢?”
闫乾嗤笑一声,心说简乔新要是图你的钱还不如来图你小叔我呢:“他能图你什么?图你笨,图你蠢?图你脾气差?”
说完后的闫总手机响了,也没工夫跟自己傻侄子再瞎扯,走了。
萧子华看着闫乾的背影,摸了摸肩膀:“小叔你脾气比我还差啊……”
“……”
五日后
今天正好,今天刚好是重阳节,也是简乔新爷爷的忌日。
农拜给简乔新放了个假,因为马上要一个月了,简乔新要去堕胎,在去之前,他先回村子里面住几天,也算是放松身体了。
出租车把他送到村口,他付完钱下车,手里还提着几袋纸钱,往年他都是下午才有时间来,现在得了假期,来的早了。
村口边还停着另外一辆车,是一辆宾利。
简乔新:“不会吧。”
不远处的路上瓜娃子带着弟弟在路边玩,远远瞧见简乔新就跑了过来:“小新哥哥!”
简乔新应了一声,又问:“这是……闫先生的车吗?”
瓜娃子点点头:“是闫叔叔的,他来是上山来祭典人的,来了好一会儿了,还在我们家里呢,小新哥哥也来我们家玩吗?”
“不用了,我回来要住好几天呢,晚上我过来睡,你跟爷爷说一声,想吃什么先准备着,晚上我做给你们吃,现在我要先去山上烧纸去。”简乔新摸了摸他的脑袋,顿了顿又道:“闫叔叔这次来,有说要留宿吗?”
瓜娃子说:“不知道,叔叔没说。”
简乔新松了一口气。
和瓜子告别后他就准备往山上走,山上的树木已经开始凋零萧索了,秋风阵阵,有些悲凉。
他的爷爷奶奶,爸爸,父亲,都在山上。
这条小山路以前他也经常走,还记得有一年,爸爸同他因为件小事吵了一架,他脾气倔,从家里直接跑了出来,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半夜跑到父亲的坟上嚎啕大哭,急的村里的父亲找遍村子没找到。
第二天在山顶的墓园找到缩在坟上熟睡的他,当真是哭笑不得。
简老爷子以前说:“小新啊,以后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可得带来给爷爷看看,让爷爷抱抱孙子。”
简乔新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来,他的手掌放在腹部摩挲了片刻,抬头望着天空,爷爷,我带这个小家伙来看你了。
山路崎岖漫长,他有身子,体力也不行,走走停停,从来没觉得路途居然这么漫长。
坐在山间其中的一道凉亭里面休息,这个亭子他小时候也来过,身下的石椅子上还有一道他刻字的痕迹…
一小时后
有人推搡了一下熟睡的人:“醒醒。”
简乔新靠在石椅子上面,昏昏沉沉的听到了声响,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浅咖色的布料,还有淡淡的檀木香,这个味道,是闫乾身上的。
果然,一声闫乾微微弯着腰,语气不善:“小朋友,你是真的心大啊,荒郊野岭的你也敢在这儿睡,也不怕哪里来头狼给你叼走?”
简乔新还带着困劲儿呢,他喃喃道:“你是狼吗?”
“……”
闫乾都给他气笑了:“我叼你干什么,回去找气受?”
听他说找气受,简乔新算是彻底的醒了,他想起来之前闫乾和自己生气的事了,好像还没原谅自己呢。
他揉了揉眼:“闫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闫乾说:“你这是为了哪件事道歉?”
“啊?”简乔新瞪着无辜的眼珠子看着他,迟疑道:“我又做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闫乾说:“停车场瞪我那次呢?”
“……”
闫先生真的好小气喔。
简乔新想说本来就是你的错,但他不想把自己和萧子华的交谈泄露出去,于是乖巧道:“那个也对不起,我下次不瞪你了。”
闫乾将手中要烧纸的袋子放到木椅上面,顺势在他旁边坐下:“不是叔叔说你,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呢,平时都这么跟人道歉吗?”
简乔新绞尽脑汁不明白难道大家道歉的方式还有别的:“不,不然呢?”
话音落,他的脑瓜被人弹了一下,不重,但是挺突然的,简亦新还以为闫乾要打自己消气,还下意识闭上眼睛畏缩了一下。
闫乾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这是小孩的道歉方式。”
简乔新的指尖不自觉蜷起,他低下头:“我不太通人情世故,如果有什么不对的,闫先生告诉我,我再补。”
“算了。”闫乾姿态慵懒的依靠在木质的栏杆上:“我跟你个小孩计较什么。”
简乔新有点懊恼,他才不是小孩,他肚子里的那个才是小孩呢!
下午的阳光落进亭子里,一阵微风吹拂过来,纸袋子里面的金元宝纸钱有一些吹散掉下来,简乔新赶紧过去捡。
闫乾看了道:“来祭拜你爷爷?”
“嗯。”简乔新把口袋重新系的紧了些,也许是两个人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壮着胆子道:“闫先生也来祭典人吗?”
闫乾垂首看着他,原本含笑的嘴角淡了下去,声音低沉了一些:“老爷子离世时对自己的几个旧部很是挂念。”
他这么一说,简乔新就懂了,肯定是闫司令遗嘱有交待过让人每年忌日过来看一看,简乔新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闫乾会亲自过来。
看来,闫乾很敬重闫司令。
简乔新拎起袋子,他说:“爷爷能被司令大人记挂着必然也是万分感激,您今天能来瞧瞧老人家,老人家肯定高兴,若是下次您不介意,待司令大人忌日,我也想替爷爷去探望司令大人。”
虽然人情世故他不懂,但礼尚往来他懂。
闫乾嘴角勾了勾,他站起身拿过简乔新手里的袋子一并提着:“老爷子在樟山的陵园,闫家的祖坟在那,你若想去,便去看看吧。”
他的步伐大,简乔新小步跟在他后头:“喔,好,我记着呢。”
这里距离山上的坟地也还有一段路,走着走着简乔新就又累了,他的步伐不自觉慢了下来,最后几乎就是挪了。
闫乾发现了,他立在原地,等着人慢慢跟上前来时才皱眉:“累了?”
“嗯……”
简乔新有点不好意思,他捂了捂腰:“闫先生要不你先上去吧,不用管我了,我在这里歇会儿。”
闫乾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猪,但最后,他却只是陪着简乔新在一遍坐下了。
简乔新疑惑的望着他。
闫乾扭开水瓶喝了一口水:“万一你被狼叼走了,那岂不是叔叔的责任?”
“……”
这山上真的没狼。
简乔新也不敢太忤逆着他,反正这位是老板,人家想怎么来就真来,他才不没立场反驳呢。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重新开始走路,这次简乔新发现闫乾的步伐明显比上次慢了,之前他都要小跑才能跟得上,自然累,而现在他只需要慢步走就好了。
两个人并肩走着,简乔新发现肚子里面的这个今天居然没闹,不知道是因为见到父亲开心还是要见长辈乖巧了。
简乔新走着走着,忽然道:“闫先生……是不是下雨了?”
一滴滴的雨滴落下来,猝不及防,原本还是细小的小雨滴,现在却又越来越大的趋势,之前还是骄阳天呢。
闫乾也感觉到了:“前面有亭子,去避一避。”
简乔新点点头,刚要说什么,结果一开口就打了个喷嚏,臊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只得揉了揉鼻子。
一件西装外套从天而降罩住了他的脑袋,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檀木香气。
闫乾一点不在意寒冷的秋末只穿一件白色衬衫,只提醒他:“要下大了,要快点过去,注意脚底,不要摔了。”
雨点不住的落下来,简乔新也知道轻重,点了点头跟着他走。
行至亭子的时候,雨已经是遮天盖日的下来了,闫乾浑身已经湿透了,白色的衬衫贴着他皮肤,精装的小腹部隐隐被映出了腹肌的形状,他的身上在往下滴水,恍惚间,简乔新居然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片段记忆。
那些地方,他都摸过的。
闫乾侧过脸来瞧他,眯了眯眼:“看什么?”
“没,没啊。”简乔新被抓包,用尽自己毕生的演技转移话题:“我就是担心您这样会不会着凉。”
一阵冷风吹过来,简乔新一个哆嗦,又打了一个喷嚏。
闫乾说:“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简乔新也不敢到椅子跟前坐下,那边都是雨,只有亭子中间才是干的,他也有点怕了,如果真的感冒了该怎么办,有孩子不能吃药的,会对宝宝不好的。
等等!
他不是要打掉吗,为什么这么关心孩子?
简乔新慢慢蹲下身来力图抱成团取暖,脑袋里面也有点懵,他忽然意识到,就算嘴上总说打掉打掉,可是潜意识里面,他对这个孩子的在意程度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
闫乾将装着纸钱的袋子放在一边,看了一下身侧人:“那么冷?”
简乔新老实蹲着,似乎化身为蘑菇:“没,我就是累了。”
顿了顿
他又从地上站起来,恋恋不舍的把外套送到闫乾的手里:“对了,这外套闫先生你快点穿上吧,别着凉了。”
闫乾抖了抖,估量了一下这外套还没全湿,便也穿回去了。
暴雨还在下,甚至还带上了隐隐约约的电闪声音,当第一道闪电打下来的时候,庭子中心的人抖了抖。
闫乾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玩手机,没怎么注意地上。
简乔新弱弱的声音传来:“闫先生,刚刚是不是打雷了?”
“嗯……”闫乾随口应了一声。
简乔新默默的蹲着,他悄悄的伸手捂住了耳朵,心跳的飞快,那种无措的感觉又来了。
他父亲出事的那天带着他出去玩,本来那也是个骄阳天,后来天气变了,变成了雷暴雨。
有劫匪趁着天气当街抢劫,女人和小孩的尖叫声划破一整个街道。
那天的雷声好大,他父亲身上有好多血,很多,很多血,顺着雨水冲刷到地上,他好害怕。
“轰隆!”
电闪雷鸣,一道天雷巨响在天空划破,让简乔新浑身的血液都疯狂躁动起来。
倒在血泊中的人艰难道:“小新……小新不要看父亲,小新闭眼……”
那年是梅雨季
黑白的葬礼上,天上也下着雨,电闪雷鸣。
人群拥挤在一起,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带着不善。
“都怪他,要不是非得缠着父亲出去玩,怎么会出事呢?你这孩子真的不懂事,扫把星。”
“仝华的命怎么这么苦,要不是这孩子,他怎么会成了寡夫。”
再怎么捂住耳朵也掩盖不住那刻在骨子里面的声音,简乔新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抖,清秀的脸上惨白无血色。
闫乾听到一道细微的低吟声,他两步走过来蹲下:“简乔新?”
捂着耳朵的人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闫乾捏住他的肩,微微低了头想看下他的脸:“怎么了,不舒服?”
“轰隆!”
雷神轰响,这道雷声颇大,仿佛要将天空划破一道口子一边,在四处透风没有任何隔音的亭子里面威力更甚。
跟前的人狠狠地抖了一下,还不待闫乾反应,那缩着的小蘑菇却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简乔新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闫乾浑身僵硬,下意识的想推开人。
情绪激动的简乔新却忽然顿住了,他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哆哆嗦嗦的手都在抖,轻声呼道:“疼”
闫乾面色一冷:“你说什么。”
“疼。”简乔新的手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臂,眼底是一片惊慌:“闫先生,我肚子疼。”
他瘫坐在原地,原本干净的地面上竟是缓缓的溢出血来,那血迹生生的刺痛了闫乾的眼。
那血仿佛将闫乾的眼睛也染红:“你怀孕了?”
简乔新点点头。
闫乾是何等剔透的心思,他的声音森寒的仿佛阎罗地狱的鬼:“不告诉我,是想自己偷偷落了是吧,简乔新,我真是小瞧你的胆量了。”
简乔新恍惚想起以前有一种说法,如果自己的生父以及身边的人都不希望他出生,孩子就会离开,真的流掉。
这简直是现世报,简乔新眼泪直直往下掉,他这辈子没在一个人跟前这么狼狈且卑微:“闫……闫先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你带我去医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