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秦月酒力不甚好,两颊坨红,脸晕艳色,看得他忍不住浮起遐思。秦月发现自己有醉意,就不再喝了,说:“喝酒误事啊,要是当初我多喝了你几杯酒,何至于此?”
萧叡憋了憋,到底还是坦白道:“那一次,你就是没喝酒,下次我还会找别的机会哄你的,原本就是我安排的,从头到尾。我早就反悔,想把你骗回去了。”
秦月瞪他,没好气地说:“……果然是这样。”
“我就说呢,怎么会那么巧。”
萧叡也不敢再给她斟酒,自己喝了一杯,却说:“这次可什么都没有,我不敢再骗你了。”
秦月呵呵一声。
萧叡自嘲似的低低笑了两声:“我只希望你能少恨我一点,别带到下辈子去,到时我再去找你,你不至于太嫌弃我。”
“我哪敢嫌弃您?”秦月道,“我还记得你以前说我只是个无名无姓的贱人,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错。就算是这一次,我离开了皇宫,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回我的家乡,祭拜我的父母跟姐姐。”
萧叡哑口无言:“……”
秦月只觉得自己被一股迷茫裹挟着,她是可以走了,萧叡也放她走,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她倾一杯酒,道:“罢了。能离开就不错了。”
她略带几分醉意,笑起来:“我是不是挺厉害的?三进三出皇宫。皇上,我跟你说,其实你就算想关我,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我有法子逃出去。也不用你装好心大度,信不信?”
萧叡见她眸中光芒闪烁,不由地有几分痴了,他觉得这大抵就是他栽在这个女人身上的原因:“信,我当然信。”
秦月趴在桌上。
萧叡还以为她是喝醉睡过去了,观察了一会儿,伸手去搭她的肩膀,想要把人抱到床上去,才碰到,又心惊一下,想着要不要叫个宫女过来扶她。
还没下决定,秦月冷不丁地说:“你做什么?”
萧叡被这个醉醺醺的女人吓得缩回手:“不做什么,你不用这么杯弓蛇影。那天你勾-引我,我都没做任何事。”
说到这件事,秦月就觉得郁闷,她抬起头,一手托腮,纳闷地盯住萧叡:“我又不是自己想勾-引你。”
萧叡摸摸鼻子说:“我知道了,你别说了,你一点也不想和我亲近,你厌恶我。”
萧叡这样坦白自嘲,秦月反而觉得无趣,反正都要走了,她心底涌起一股冲动,也坦白道:“以前是想的,你还是七郎的时候,我是喜欢你的。”
“我父母姐妹都死了,你与我一起长大,就像我的半个亲人一样,我才想着要帮你。”
她说:“你那时待我那般好,长得又俊美,哪个姑娘家被献殷情能不动心?我以前也只是个愚蠢的小姑娘而已。”
萧叡麻木的心口上像是伤口被猝不及防地撕裂开来,就算是秦月用嘴恶毒的语言骂他,也没有比现在更让他难受。
秦月又说:“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名义上我的名字是和你葬在一处,还要被写在史书上,让所有人都知道。”
萧叡匀了几口气,压下胸闷疼痛的感觉,说:“你都要远走高飞了,只留给我一个名分,还不行吗?”
秦月看了看他,见他脸色苍白不似在装病的模样,酒意被惊散,问:“你怎么了?生病吗?我给你叫太医?”
萧叡捂住胸口,轻轻摇了摇头:“不必,我……我缓一缓……”
秦月站起来,给他拍了拍背,只是不能忍心看人死在自己面前,又劝说:“还是把太医叫来吧,总有人值班。你这算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有心绞痛的毛病了。”
话音还未落下,她脸色微变,隐隐猜到一些。
萧叡道:“自你‘死’后。”
补充:“不是骗你的。”
秦月撒开手,只说:“我又没说你骗人……”
萧叡缓过来,脸色好了点,起身,道:“后日你出发,朕不送你,反正出宫的路你比谁都熟。”
萧叡回了寝宫,服下一碗醒酒汤,又用了一颗安眠丸,这才恍惚地睡去。
但没睡好,天蒙蒙亮就醒了,他每日这个点都会醒,醒来才记起,他想给复哥儿庆祝生辰,前些日子早就找好了借口将今日的朝议推迟,想了想,干脆起来看看公文。
批了一个时辰,萧叡渐渐困了。
也不好稀里糊涂地乱批,便想去小睡一刻,还没躺下,张磐来报,说是兰阁老等在宫门外,有急事要找他。
有什么急事?
萧叡只得抹把脸,去接见兰相。
兰阁老神色端肃,萧叡心里一个咯噔,脑海里翻过许多奏折,一下子却也想不起究竟是哪桩国家大事让他老人家脸色这般难看。
兰阁老一见他,却不说话,直接讲玉笏放在面前的桌上,又摘帽,再摘印。
萧叡懵了:“兰相这是何意?”
兰阁老道:“皇上倚重老臣,是老臣之幸。当年皇上要娶我的孙女为后,老臣也答应了。后来要追封那秦氏为后,老臣亲手给您丰润文章。自认忠心不二,只因臣以为皇上是一明主,皇上信任老臣。”
“秦氏未死,又有皇子,我不明白皇上为何不顾皇室血脉延续,国家因您无子而不安,亦要隐瞒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