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不能干。话说透了,事儿点破了,一了百了,不能系疙瘩,不能留尾巴。缑佀抬起胳膊蹭了蹭嘴。大哥,这杯酒是我代表哥几个敬你的。缑佀说着的同时已双手将酒杯举到了任新面前。任新拗不过,就又一饮而尽。
不胜酒力的任新,说话间已是红头胀脸。他自觉量有些过,便说:各位兄弟,谢谢了。哥哥虽比你们多认几个字,但也是个直人,粗人。不会转弯抹角,口头也笨。往后有言不周语不到的地方还望谅解。别的我不多说了,该说的老四都替我说了,我也不再啰嗦。我现在是酒足饭也不吃了,你们慢慢喝。任新说着说着便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不吃饭不行,人是铁饭是钢。缑佀不依不饶。
菜就不是饭了?那个王八肚子里可能还真是有个秤砣,让哪个赶上可不许喊坠得慌啊!任新恰到好处的幽了一把默,便又不再作声。
大哥不吃了,你们几位呢?缑佀打量着一对对依然贼亮的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的,没有人吱声。
抢话说的胖子不顾瘦子直拉他的衣角儿。大哥不吃了,我们也不吃了。
别,肚子是个人的,大哥饱了能代替你吗?别人要是都不吃了,你就把那碗王八汤喝了也就差不多了,扔了怪可惜的。小姐,结账。
人家不是说叫买单吗?胖子说。
什么他妈买单买双的,咱就是叫抄摊子,身份也低不哪去,把手电筒说成电把子更显得大众化。缑佀故意抬高了嗓门儿。
八百二十五块。
这么贵?叫你们经理给我打个折儿。
经理说了,这就是打折的价,一分利也没有了。
还他妈夹着尿不湿就想炸翅儿了?我找她去。
老四,你这是干什么,咱吃得起就拿得起,我这里还有钱。任新一把拽住了缑佀的胳膊。大家凑凑。
凑什么,你当我真没钱呀?缑佀伸手从背心里掏出一沓百元钞票啪地摔在了桌上------
小姐战战兢兢。大哥别生气,我是来打工的,老板知道了是要扣我钱的。
去去去,我又不是冲着你。走,弟兄们,哪天高兴了,咱再来探探这个****。任新的呵斥似乎没起作用。
回来后,在任新的提议下,大伙儿把钱凑起来给了缑佀,缑佀象征性的推辞了几句,任胖子将钱塞进了兜里。
后来,瘦子不知从哪里听说缑佀是和饭店的老板勾着,专门为她当托儿的。过后他又去了黄门楼,老板给了他四百元算是提成。瘦子把这事告诉了任新,任新起初一惊,后又不耐烦地对瘦子说:往后少打听这些杂七杂八的穷事,真不真假不假的叫人闹心。瘦子虽然讨了个没趣儿,但话里话外的听出了点儿弦外的音儿。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着。车间里的活儿虽单调乏味,但整天跟头骨碌的也容不得谁去扯些闲白儿。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平地里就愣起孤堆,平白无故的出些个邪事儿。
财务科的支科长气急败坏的找到任新,说车间的一项外加工费开了两张票,并说任新的胆子也忒大了点儿,光天化日之下竟干这种事。五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这是犯法的,是贪污行为。任新一时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是哪里来的这拔桩事。就说:支科长,你先别急,看是谁办的,我负责追回。
你自己去看吧。支科长把单据甩给了任新。
任新一看是缑佀的笔迹,便把缑佀找来,问他是怎么回事。缑佀拍屁股打腿的说:误事,真误事!那天我喝了点儿酒,脑子怎么就混了呢?这事怨我,怨我。当时会计不在,我怕人家客户等得心急,就------唉!都说酒能壮胆,可也真是误事呀!我去追回来。
还去追什么,我早就扣下了。转而支科长又冲着任新。我说任新,我可是和你说过多少遍,厂里的规章制度对你们怎么就没有用呢?
这事不关我们主任,他早就和我说过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没记性,我以后不开了不就完了吗?
完了?说不定还真就得完了!支科长气呼呼的走了。
任新说:老四,咱哥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也是个聪明人,你说哥哥对你如何?你办的这事可对不起哥哥。钱要是被人家领走了,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说不清道不明,人家就是说我和客户串通冒领,我能洗白的清?你这可不是第一次,以前的事没造成什么后果咱就别提了,今后你可一张也不许再开。会计是干什么的?闲着没事看会儿书看看报比嘛不强?我这个破主任不当了是小事,这人咱丢不起。还有新产品验收组来得那次,正赶上我不在家,你当着厂长愣说我交待过没我的签字任何东西都不能动,厂长来了也不行。你这是向着我呀还是害了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呀?你非让厂长撤了我不行是吧?那次你也说是酒后失言,你这酒后失言也太多了些吧?酒后失言有的事可以失,根本就没有的事怎么也能失呢?
门啪地开了,胖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手指头戳在了任新鼻子上:任新,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哪儿对不住你?鞍前马后的为你卖命倒卖出了不是!我为了嘛呀?哥们儿。为了哥们儿知道吗?我看你还算个正人君子才喊你哥哥。要早知你这样,叫你哥哥,叫你尿泥我都怕弄脏了我的嘴!辛辛苦苦到头来狐狸没逮着反赚了一身骚!
你先冷静一下。任新叫他坐下说。
我还冷静一下,早就冷了。心都冷成了冰核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问你,我胖子跑了这么长时间的业务哪儿吃私贪污了?拿过谁家的回扣?你一件一件的给我说清楚,不然咱就没完。胖子脖根头通红,大筋蹦了老高。
任新越发的摸不着了头脑。胖子,我的好兄弟,你听见谁说什么了?你如实对我说,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就是有谁说你这么那么了,别说你不乐意,在我这里就通不过去。
任新,到这时候了你还跟我来这套,都说最狠不过蛇蝎,你比蛇蝎还要狠十分!你真是钝刀子拉人,死不了你要让我活受是不?你下一步还要把我怎么样明说算了,省得藏藏揶揶,费不起那个心思!胖子嗓门儿越来越高。
任新索性不再理他,就让他嚷嚷去吧,先出出气,等他平静下来再说。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也学会了耍蔫损?胖子紧追不舍。
任新突然起身,狠狠地瞪了胖子两眼,推门走了。
你回来,走了就算完了?有本事你别再回来!
任新找到了瘦子,瘦子说好像前几天有人给胖子去过电话,具体内容也不太详细,反正是和工作有关。下班后,任新买了只胖子最爱吃的熏鸡,两包花生米,邀了瘦子去了胖子家。
一进门,见胖子还躺在沙发上耍着赖皮。瘦子第一个过去,拧着胖子的耳朵,‘起来,拿酒去,耍什么狗熊。
耍狗熊?你这话还真说着了。你摇身一变成了好人,我还就真的成了狗熊。是我自己耍自己呢,还是你们又找上门来耍我呀?胖子的心火还在高烧。
胖子,你给我站起来。我今天就是耍你来了,你说怎么着?如果愿意把事弄清楚,你起来好好说话。别说是你躺着,你就是说话音调粗了、高了,我连听都不听,扭头就走,就当咱俩从来不认识。不过,工作还得照样干,干不好还不行。任新说着把熏鸡往地上一拽,瘦子急忙弯腰拾起,‘大哥,看你还真生气呀?’他又朝胖子努了努嘴,‘还不快起来,好像俺俩欠你似的,不然我就和大哥一块儿走。’
说也怪,这下儿胖子真没了脾气,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还不快拿酒去!瘦子倒来了嗓门儿。
你不是知道吗,就在床底下。胖子无可奈何。
那也得你去拿。任新补充说。
喝哪个?胖子用眼角儿瞥着任新。
喝哪个你不知道吗,装什么糊涂!任新没好气的说。胖子成了只温顺的绵羊。
你听谁说什么了?一字一句给我学,不许落一个字。任新说。
你看你,还一个字不能落,从打上学背课文都没那么一回,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胖子感觉到这里边可能有些岔曲儿,心里也平和了许多。
在一旁偷着乐的瘦子被任新狠狠地拧了一把。哎呦------冷不丁的把胖子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让你气得,岔了气儿。你要急死我呀?还不快跟大哥说说。瘦子也装模作样地嚷嚷。
大哥,这几年我跟你跑里跑外的------
又来了,谁听你表功来了?说正题,是谁和你说什么了?
那天缑佀-----
是缑佀?
啊。他前天晚上十一点给我来了个电话,说哪天有空跟我说说真心话。
什么真心话?
我问他什么真心话就在电话里说吧,他说三句两句的说不清。我想再问他时,他却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你找他了吗?
找了。他带我到了芶松家。一进门,满桌的酒菜都已摆好。我一看就想退出来,第一次到人家去,以前又没什么来往,怎好意思喝人家的酒呢?再说人家都是当官的。
你什么时候脸皮变薄了?瘦子不失时机的打诨。
任新又伸出两个指头冲瘦子做了个拧人的手势。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说了,你还不快接着交代!瘦子冲胖子噗哧了一声,急忙把脸扭向了一边。
缑佀怎么说的?任新急问道。
缑佀说:胖子,来到这里你也甭不好意思,你和芶科长还是亲戚呢。姑舅表,辈辈儿表。现在虽然说不准你们已是第多少辈儿上的表了,是表亲确是定而无疑。要不为了你这事,芶科长就挺挂心呢。总问我胖子干得好好的,怎么给换下去了呢?今儿咱哪儿说哪儿了,要不是芶科长这么追我,也就不提这事了。缑佀说着递给了我一根烟,调工作的事想得通吗?我说那有什么想不通的,你们哥们儿照顾我,我还得谢谢你们呢。缑佀说,胖兄弟,这件事你还蒙在鼓里呢。蒙在鼓里?我很纳闷儿。他接着说,是啊,不过这事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把我卖了。天知地知,咱仨知。我说你看你说的。缑佀又说,首先声明,任新是我铁哥们儿,和我亲哥哥没什么两样。我只是看他在你这事上做得太过分,太欺负人了。我也不知大哥是从哪里听说,说你跑业务有吃回扣的问题,执意要把你拿下。我吃回扣?他说你先别着急,他和你说了这事又没有什么证据,冤枉了人不太好。他说你是正职,胳膊怎么也拧不过大腿不是?我知道你跟大哥也够铁,这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以后办什么事都要多长个魂儿,别人家拴个套子你就往里钻。事过去了也就算了,工作还是一定要干好,自己心里有个数儿就行了,往后不能让人家挑出什么毛病。
还说什么了?
别的没说什么。啊哦,还说让我以后有什么事可直接找他,这点事不必往心里去。
你信他说的吗?
起初我不相信,可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也就有点儿信了。
于是就找我大吵大闹去了,是吗?好,这不今天话说到这儿,事也摆明了,我不和你做太多的解释,你如果还认为我任新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的话,你就应当心明如镜。至于工作的事,你如果还愿意去干业务,你就接着去干。什么时候干烦了再来找我。来,咱哥仨干一个。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还用说吗?自己去琢磨,琢磨不透来找我,我告诉你。精明的瘦子拍打着胖子的肥肚皮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