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老爷,大王,冤枉,大王,真冤枉啊,小人真不曾偷牛,不曾与偷牛贼勾结
夜叉鬼去你家巡视,见你家有牛四十七头,地府的福禄簿里,并未记着你家有如此多牛。那神案上声音又传来:冤枉一点也不冤
啊大王,大王,那些牛当中,有三十七头并非我所有,乃是我家外甥陈千里之牛,只是寄养在我这大王,真不是我勾结偷牛贼做的勾当
知道地府当中有生死簿,记载着人的生死祸福,这福禄簿想必与其相似,而且眼见那恶鬼执大锯过来就要动手,佘礼也来不及细想,便将那些牛的真正来历说了出来。
有这等事
确是如实,小人不敢欺瞒,若是小人有半字虚言,请大王千刀万剐,小人受之无憾
神案上之人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然后,便见一张纸从天而降,那纸上龙飞凤舞,正是方才佘礼所言:家中诸牛,有三十七头为外甥陈千里寄养,立此为证。
既是如此,你画押立字,若是本王察得有虚瞒,便再遣黑白无常前去拘你。
佘礼死里逃生,大汗淋漓,旁边恶鬼也不知从哪弄来笔,他在那纸上画下自己名字,又按上手印。完毕之后,心中突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那恶鬼伸手,便将纸取了去,然后周围齐是哈哈大笑之声。佘礼听得心中惊惶,只觉得哪里出了大错,情不自禁抬起头来,只听得那戴冠冕之人笑道:事已济矣,可撤布了。
周围刷刷声响,庙中顿时一亮,原先只凭着几个火把香烛照着的,如今却通亮。外头竟然不是黑夜,这儿更非阴曹地府,仍然是方才那座庙,只不过庙中神像,暂时挪了位置。
而高坐神案之上者,也摘下冠冕,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来。佘礼啊了一声,方才暗中看不清楚,如今看来,这人身上的衣裳,分明是优伶所着,根本不是什么王者冕服
他惊惶四顾,只看到那白无常将自己的舌头摘了下来,却是含在口中的红纸,再将脸上粉一抹,是个他不认识的中年汉子。他抬头再看那魁梧的恶鬼,也将头上的假帽子摘下,露出一颗光头,却是个形貌狰狞的恶僧。
唯有那黑无常,倒是憨憨笑着,没有任何变化。
你们你们
陈千里,何不出来与你舅舅见礼那神案上人说道。
只见外头传来一声应,然后,陈千里登登走了进来,对佘礼唱了一声喏,却是不甚亲近。返过身去,对神案上人拜倒:小人谢过郎君
该死该死的小畜牲,你你伙同外人来诳我事到如今,佘礼如何还不明白,他跳将起来,向着陈千里就扑了过去,抬手便要打,陈千里伸手一挡,然后将他胳膊擒住。
他年长陈千里十余岁,虽然还值壮年,可比气力,哪里比得过陈千里
舅舅好算计,三十七头牛,竟然只与我三头老病不堪者陈千里厉声道: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我我我与你拼了
佘礼大叫了声,不过他却没有冲向陈千里,而是扑向神案,因为他方才所立字据,就在神案之上
他此刻心思完全清楚,对方布上这样一个局,如此精心,如此缜密,为的便是这份字据,只要他能夺回字据,那么对方的一切努力,就会化为泡影。而且佘礼相信,自己再也不会上同样的当
不过就在他的手离香岸还有一丈的时候,他身体停住了。
陈千里哪里会让他这般,陈千里牢牢将他抱住,但想着那是三十七头牛,佘礼便哇的一声大叫,三十七头牛的力气顿时附体,拖着陈千里,便一步步接近神案。
但是坐在神案上装了半天阎罗的叶畅,如何会让他得逞
叶畅轻轻巧巧将那字据拿起,又轻轻巧巧将之折好,放入怀中之后笑道:你二人原本为甥舅之亲,若是真去打官司,孰话说衙门朝南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少不得要被吏员差役敲骨剥皮一番。你们说是也不是
陈千里连连点头,便是佘礼,也不得不承认,这装神弄鬼的年轻人说得有理。
我打听过,佘礼你只有陈千里这一个外甥,陈千里亦只有佘礼这一个舅父,你二人若是想此后当一世仇敌,那么简单,将这字据往官府一送便罢。但若是你二人尚存三分情面,不愿意就此结成生死之仇,逢年过节还想往来,我倒有一个建议。
我的牛,我的牛,恁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抢走我的牛佘礼大叫道。
佘礼,若你想着抄家灭门,只管叫嚷吧,我不能锯了你下油锅,官府有的是比锯了人下油锅更凶残的手段。叶畅依旧微笑:你莫要以为只是三十七头牛的事情,到得官府,便是你剩余的牛羊,也未必保得住
佘礼想到他方才的连环计,心中也明白,只怕这个年青人还有后手。他爱占便宜,却非蠢人,方才大叫大嚷是利令智昏,此时渐渐平静下来,便闭嘴怒视叶畅。
我来替你甥舅做个和事佬。叶畅道:这三十七头牛,乃是陈千里寄养五头牛所繁衍,故此,这牛原该属陈千里。但十年间,佘礼尽心尽力,早晚辛劳,不可不报。三十七头牛中,二十二头归陈千里,十五头归佘礼为谢礼,不知你二位觉得如何
陈千里能要回二十二头牛,早就喜出望外,毕竟他原本只是五头牛,而佘礼听了这分断,虽然心中肉痛,但也不是一无所获,更能让他原本名不正言不顺的牛变得名正言顺起来,故此他虽是恨恨看着叶畅,却也没有出声反对。
事情至此,也算圆满,叶畅令佘礼去将牛赶来,自己与善直等便在庙里等着。陈千里原本跟着佘礼出了门,但转过头,他又跑了回来,不仅是他,佘礼亦是跟了回来。
有一个疑问,他二人心中都是不解。
那牛舔和尚光头,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