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过,此时有些呆愣。
东方雁自嘲一笑,揭晓了谜底。
“人们会说妖女蛊惑皇子,再甚至……”东方雁略微停顿,思考一下措辞,“便拿这次遇袭来说,若是我们莫名其妙关系密切,再出了这档子事,外面怎么说?”
司马玄想了想,脸色一白。
她捏碎了手中的白花,挥手一撒,任其飘零,一字一句的说出残酷的事实,脸色平静却无声令人胆寒,“妖女犯煞,冲撞了二皇子的命格。”
他欲言又止,东方雁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纵使你不相信,皇上不信,外公太上皇他们都不信,百姓呢?”东方雁坦然一笑,说出了可怕的下场,“百姓百信,什么都信,届时喊打喊杀为民除害诛杀妖女,你当如何?我当如何?”
司马玄面色惨白,从前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博览群书的司马玄却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先例,此时却生硬的辩驳道:“可那不过是谣传。”
说完,想想史书上的先例,似乎出口的辩驳那般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对,谣传,即使只是谣传,传的人多了便成了真,届时即便是不信也由不得你。”东方雁冷静的剖析残酷的现实,“再来,纵使逃过了这次,下次呢?发个大水起个地震都会怪在我头上,百姓愤怒群臣谏言,唇枪舌剑,众口铄金,届时谁又能护我?”话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司马玄愣了愣,终究是没有反驳。
纵使东方雁说得夸张,也不是无理可循,前尘之史后世之师,东方雁从出生便送到了雁园依旧没能抵住舆论的迫害,到现在还顶着妖女之称无可奈何,司马玄也无力辩驳,似乎也想通了些什么。
“所以,对外装作不认识你,对你,对我,都好。”东方雁说完叹口气,似乎也很愧疚对司马玄这样光明的人讲解世间的黑暗。而她,向来理智优先独善其身什么都考虑在内又始终把自己排除在外,却似乎没想——过有人一颗真心,给了这短暂美好青梅竹马的悠闲时光。
“玄,说真的这些不应该由我来说,你身为皇子应该会做出取舍,应该料到人心政治是世间最难揣测的东西,且不说国家大事,但就这次刺杀,你便应该料到什么的。”
司马玄从未深思,此时听东方雁一说顿时拨开了缭绕在心头却不愿拨开的迷雾,“可是战事刚刚稳定,会有人想再次兴兵吗?人疲马乏百业待兴,这个时机不正确啊。”
显然他早就想过,却不愿相信刚刚经历了战火摧残的人们,又有谁愿意再次兴兵呢?
东方雁暗叹,毕竟年纪小了些还是太单纯,单纯很好,出现在任何人身上都好,可他是皇子,且不论司马家教子有方暂不见乌烟瘴气的夺储之争,但单以一国皇子这个身份看来便已经是大大的不适合了。
不过出于好心,东方雁还是开口提醒道:“玄,人心诡谲,有的是不是你想得那么单纯,更不能单纯从你的角度来认定,要从政局和利益上出发,这才是身为皇子的你该用的角度。”
说着东方雁起身,拍拍身上沾的草屑,站起来居高零下的看着司马玄。
他坐起抬头,深眸直望进她眼里。
她眼中古井无波深不见底触目生凉,刀锋一般的寒意不经意间流转,便已经惊魂动魄。
司马晟若是听见这番言论必定拍案夸奖:“这丫头有政治头脑,深谋远虑!”
然而东方雁并不想被任何人听见,只是在这里提点提点司马玄而已。
说完便转身往山下走去,浅草似有似无的拉扯衣摆,渐渐深长,再走,便多了低矮的灌木,零星不知名的花朵。
直到走到一眼泉水旁,四望,泉水广阔如同湖泽,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想来便是愈山出名的愈泉了吧。
伸手拨开半人高的低矮灌木,已经隐隐可见山脚下的零星马车,怪不得没人敢泡,人来人往多不好,暴殄天物……
司马玄却才追上来,“雁儿你喜欢这里吗?”
东方雁下意识点头,等反应过来却是无奈,刚刚跟他解释完转眼又恢复了原状,原以为把事情说的严重他会收敛一点点,装作不认识她……
“诶……”东方雁不愿意以说教的方式来面对他,焦躁间便顺手扯下一朵身旁白色的小花,晃眼一看才看清,原来山林中星星点点的白花赫然便是成片成片曼珠沙华,秋风中无声摇曳像是海波中轻摇慢拽的浪花,说起花语,倒是十分符合现在的情境。
于是转手将手中曼珠沙华递给他。
“虽然我希望你一直单纯美好,却也希望你能多看清这世界上最黑暗的角落——是人心。”
心里想着过几天回雁园的事还是不要说了,他不可能再回雁园去了,局势动荡人心惶惶,身为皇子万万不可再远离王都以身犯险,如此想来东方雁竟然也有些为他担心。
白色曼珠沙华——单纯美好,也意味着别离……
看他愣了愣,她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玄,看清形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许是意识到别离的将近,东方雁也没能忍住多愁善感一番,相处这么久,提点一句也是应该吧。
却不知司马玄一时失神,下意识接过那朵花郑重的握在手心,脑中却浮现出某夜的梦境,何其相似,尤其是那执花之人……
等他回过神来,东方雁已经走远。
司马玄急急追下去。
“雁儿。”却是两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