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想帮助你

就好好说话吧，当然，不愿意说也随你——我只是好奇，你刚才好像说，你想回来打球？”

    金小渝撇了撇嘴：“想打球就打呗，不要口嫌体正直了，非要学三井寿那样傲娇一回啊？”

    金小渝这才发觉，不同于队长和徐小松那种表面上的晚期中二病表现，程观月的内心深处原来也住着一个别扭的中二少年。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再打篮球比赛了吗？”

    “你说。”

    可是，程观月又沉默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就在金小渝以为程观月不会再开口了的时候，程观月忽然说话了。

    “初中的时候，我是校队的主力控球后卫。”程观月低声说，“球队之中，有一个我最好的朋友。是他把我带进了篮球的世界；在我练球最苦的时候，他一直在帮助我。入选了校队，他比我还开心。而一直以来，他也是我在球场上最好的搭档。”

    “是吗？”金小渝活动了一下肩膀，“那有机会我得找他讨教讨教。”

    程观月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那一年全市的中学生篮球赛决赛之前，他因为骨折没能参加，只能去医院静养。当时我给他说，我一定会把冠军给他带回来的。”

    “然后呢，你们赢了吗？”

    “那场比赛，我的表现其实很糟糕。对方的防守很强，关键时刻我的好多次单打都失败了。而在比赛还剩三秒的时候，我们落后一分，我获得了两次罚球的机会。”程观月的嘴边浮起一丝苦笑，“然后我，两罚不中。我们输了。”

    “他和你一样，对胜利有着近乎偏执的狂热。初二那一年，是我们夺冠最好的机会，可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我到现在还能记得他的眼神，像是看到火焰一点点熄灭。”

    说完这些，程观月再次沉默了下去。金小渝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下文。

    “原来是这样啊？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吗。”金小渝说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初二的时候你们丢掉了冠军，那初三时再拿回来不就好了。程观月，你该不会就因为一次失败就丧失了信心吧？”

    “你说过，冠军是你的承诺，而篮球让你收获友谊。可对我而言，篮球让我没能兑现承诺，却让我失去了队友们的信任，甚至你口中的……友谊。你知道吗，来自于最好的朋友的疏离，或许比失恋的滋味，更加让人难以释怀。”

    “我不太明白，”金小渝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就疏远你，那种友谊也太过虚伪，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程观月的嘴角挂起一丝苦笑。

    那些吵闹，争执，责骂，冲突，重重叠叠，如同碎裂一地的镜片，每一块镜片都反射出那些略带扭曲的面孔。那些画面太过混乱和阴暗，他再也不愿意想起。

    金小渝说的太轻巧，他怎么会理解自己呢？他曾经生活在那样自卑而孤独的角落里，飞蛾扑火一般渴求着集体的温暖与光芒。一朝得到却又一朝失去。他被他们渴求胜利的眼光所吸引，一度以为自己也能成为坚强的战士，可结果却是……

    他渴求温暖，这才是他加入篮球队的理由，然后便是不断的胜利，让这种温暖的氛围愈发坚固。但是到了最后，所有人都转身离去，剩下也就只剩下了篮球。也许人人都会遭遇背叛，只有篮球会永远陪伴。

    这些话，他从未对别人说过。他那么逞强，独自去承受了所有的情绪。可今天晚上，所有的伪装分崩离析。

    他有好多的事情藏在心底，关于他的孤独，关于那些冲突，关于自己曾经最好的搭档。金小渝会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吗？可是程观月心想，自己和他似乎还没有熟到那种程度。程观月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只向好好回家睡上一觉。

    “夜深了，该回家了。”他叹了一口气，说。

    然后，极其小声的，嘟哝了一句：“这个世界背叛了我。”

    “程观月。”金小渝走上前来，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我并不是想劝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不管你是否加入篮球队，我都把你当做朋友。”

    “你说……把我当做朋友？”

    “从我们组队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了你是朋友。”金小渝微笑，“一日为队友，终身为朋友。热爱篮球的人，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

    程观月愣愣地看着金小渝。

    “好啦好啦，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可不搞基。”金小渝哈哈大笑起来，“走吧，回家了。明天你可以来看比赛。虽然都不看好我们，但是我们会逆袭的。”

    程观月看着眼前的金小渝，握紧了拳头。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等一等！”他大声喊道。

    他知道话一出口，就不会有回头的路。可是，他终于愿意跨出第一步。

    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

    更何况，他想帮助眼前这个人。

    他心里非常清楚，凤阳高中的球员们各有所长却各有缺陷。可是，如果说现在在凤阳高中内，要找一个人，将这些人的缺陷补上、将他们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的话，这个人只有可能是自己。

    他想维护这个人眼睛里的火焰，和心里的信念。

    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炽热的眼神从此消失，如同折翼的雄鹰。

    他想找回从前的自己。

    他想……他想打篮球啊！

    程观月终于开口：“金小渝，我要参加篮球队。”

    金小渝一愣：“真的？”

    “教练说，球队的大门永远为我敞开。”程观月的话有一些犹豫，可是他依然坚持着一字一句将它说完，“明天比赛开始前，我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金小渝一笑，向他伸出了手掌。

    “啪！”

    两只手击在一起。算是，定下了约定。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可是我会尽我的全力。金小渝，让我来帮你，为我们的球队带来胜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