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刚刚离去, 陆嬷嬷便忍不住落了眼泪。
燕琅见状, 不禁有些好笑:“好端端的, 怎么就哭了?”
陆嬷嬷是她的乳母, 感情亲厚, 并不似寻常仆婢那般拘束,目光欣慰的看着她, 道:“姑娘能想清楚, 真是再好不过了, 夫人总说是周转不开、周转不开, 前前后后周转了几年都没周转完,明摆着就是想从咱们家掏银子,拿咱们当冤大头呢。虽说是婆母,等闲不好闹矛盾, 但她也太欺负人了。”
“从前是我糊涂,这会儿才算是清醒过来,”燕琅取了帕子递给她,劝道:“左右也叫她写了借条, 日后再去要便是了。”
“怕是难呢,”身边的女婢嘀咕道:“夫人的脾性,姑娘自己还不知道吗?往里进容易往外出难, 借条是写了,什么时候还就不一定了。更别说五娘就要出嫁了,嫁妆少了,可不好看……”
“这有什么, ”陆嬷嬷反倒很看得开,拍着燕琅的手,欣然道:“只要姑娘能把这道理想明白,别跟个面团似的任由人欺负,即便还不上也没事儿。”
她破涕为笑,说:“区区二百万两银子,老爷不会放在心上的。”
燕琅:“……”
这冲天的土豪之气。
系统忍不住说:“这语气有点熟悉啊。”
燕琅听陆嬷嬷这话,就能猜到她心思——无非是想叫沈蘅自己立得起来,别任由裴夫人予取予求,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觉得裴六郎是个好夫婿,裴启和裴章又极为聪慧乖巧,即便有一点不顺心,也不必闹的太大,毕竟沈蘅还要在裴家度过下半辈子。
燕琅笑了笑,没有对此说些什么,毕竟此时裴六郎还戴着那张完美丈夫的假面,相貌出众,门第清华,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还没有姬妾通房。
她若在这时候闹起来,非要跟裴六郎和离,不仅两个儿子带不走,自己的名声,连带着吴兴沈氏的名声都会坏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燕琅一点也不急,女婢们送了冰镇过的杨梅过来,她捻起一颗来吃了,刚送进嘴里,就听外边儿女婢连声劝道:“慢些,慢些,两位郎君仔细摔着!”
她心头一动,知道是裴启和裴章来了,刚一扭头往外瞧,就见两个极英俊的半大少年跑了进来,见到她之后,嘴唇嗫嚅几下,“扑通”一声跪下了。
裴启和裴章同时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叫了声:“阿娘!”
他们是双生子,但容貌并不相似,裴启更像母亲多些,裴章则更像父亲,但从面容上看,都是极为出众的。
燕琅笑着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说:“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母亲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温柔而又和蔼,裴启心头一酸,眼泪簌簌流下,哽咽着道:“没出什么事,我们只是想阿娘了……”
“昨天不是刚见过吗?”燕琅把他们俩扶起来,又叫人送了两盏冰酪来解暑:“瞧你们俩,一脑门的汗。”
两个半大的小少年搂住母亲的腰,依恋的靠在她怀里,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燕琅笑着拍拍他们的肩,递个眼色过去,陆嬷嬷便会意的将其余人遣了出去,闭合房门。
“到底是怎么了?”燕琅领着他们进了内室,道:“就跟十几年没见了似的。”
这话一说,裴启与裴章刚刚缓和过来的心绪,霎时间又酸楚起来,再度屈膝跪地,他们向母亲深深叩首:“再度得见阿娘慈颜,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启英武果敢,裴章聪慧练达,兄弟二人交换一个眼色,便定了主意,抬头看着母亲,徐徐道:“阿娘,我们有很要紧的事情要与你讲,你听过之后,千万不要害怕。”
燕琅已经猜到他们要说什么,却还是假做诧异,与陆嬷嬷对视一眼,见她也点头,这才道:“讲吧。”
裴章便压低声音,将自己前世所经历之事细细讲与她听。
“……裴绍与夏家之女私通,且珠胎暗结,夏家问罪于他和裴夏氏,他们无言以对,竟对阿娘暗下毒手,害了阿娘性命!”
说到此处,裴启与裴章面露恨色:“母亲过世没多久,夏氏便进了门,裴绍嘴上说怕我们没有母亲,这才匆忙续娶,可实际上却是因为夏氏与他勾搭成奸,肚子已经藏不住了,什么狗屁高门,顶级士族,还不尽是这等蝇营狗苟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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