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一国太子的所居地。
本该是门庭若市,却在其失势后,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慕竟泫沉寂多年,也颓废了多年。
他只等着哪天废太子的诏书下来,离开东宫。
今日,若非温瑾昀派人传话,让他前去乾宁宫搭救安阳,他是万万不会踏出这道门的。
厅内。
慕竟泫坐在上首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看起精神恹恹。
宫人奉茶后,便被他屏退在外,不得入内。
他抬眼看向温瑾昀,声音沙哑颓靡。
“温太傅,太医都说了,安阳现在没有大碍,你托本宫做的事,本宫已经做完,总不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吧。”
温瑾昀恭敬地颔首。
“臣只是差人报信,岂敢托殿下做事。是殿下关爱安阳公主。”
慕竟泫的眼神变得空洞。
“关爱啊……”
他不知看着哪一处,心不在焉地回忆着过往,嘴角扯出一丝嘲讽至极的蔑笑。
“在本宫还年少时,确实很疼爱安阳。
“那时,不只是本宫,几乎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疼爱安阳,包括本宫的母后。
“可是,温太傅,人都是会变的。
“本宫如今,根本不想和皇后她们有任何牵扯。
“她们母女三人,还有慕珏铮,本宫一个都不想理会,今日事已毕,温太傅若无旁的事,本宫便不留客了。”
尽管慕竟泫已经在赶人,温瑾昀依旧安坐不动。
“殿下的苦闷愁烦,皆因殿下将自己困在网中。
“殿下今日踏出东宫,救的不只是公主,更是殿下自己。
“殿下想要离开这枷锁,不应等着人打开锁,应当自己去推开那扇门。
“今日,臣为殿下高兴。”
说完这番话后,温瑾昀站起身,恭敬地朝慕竟泫拱手行礼。
“臣告退。”
“温太傅。”慕竟泫忽然叫住他。
温瑾昀半垂眼眸,“殿下还有何吩咐么?”
慕竟泫无奈地苦笑。
“这些年,也只有温太傅时常来拜见本宫,与本宫谈论国事,试图让本宫担起这储君的担子。
“在本宫心中,太傅亦师亦友。
“今日之言,更是令本宫百感交集,愧对太傅的期望。”
温瑾昀直起身,不卑不亢地回了句。
“臣宁愿殿下愧对臣的期望,也不愿殿下愧对朝臣与百姓的期望。”
慕竟泫朝温瑾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待后者重新入座后,慕竟泫自顾自说了起来。
“若太傅今日是想借安阳,促使本宫走出这东宫,那你确实如愿做到了。
“本宫将太傅视为知己,得太傅这般为本宫费心,本宫自然也要诚心相待。
“本宫的心结,想必太傅都清楚。
“虽无证据,但本宫确信,本宫的母后,以及外祖一族,皆为皇后所害。
“通敌之罪,株连九族,母后以死,保住本宫的性命和太子之位。
“可本宫要这太子位有何用!
“父皇不再信任本宫,满朝文武、皇宫内外,又有几个将本宫当作太子?
“父皇留我在东宫,不过是为了给九皇弟挡灾,他真正属意的,便是九皇弟,他的东煌殿,才是真东宫,就连太傅你,也被父皇指派到他身边。
“本宫现在无权无势,本宫的一切,都被皇后他们夺走了。
“如此深仇大恨,你让本宫如何能装作如无其事,继续做这虚假的东宫之主?
“本宫又如何能没心没肺地关爱仇人之女,如此行径,岂不是让母后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么。
“本宫做不到一笑泯恩仇,却也无法真的狠下心来,不管安阳的死活。
“温太傅,如果你是本宫,你当如何抉择?”
慕竟泫的每个字,都饱含着痛苦和纠结。
这么多年,他还没有从丧母之痛中走出。
也只有在温瑾昀面前,他才能敞开心扉,说出这些话来。
温瑾昀甚是耐心地倾听着。
等太子说完,他温和有礼地说道。
“以臣之见,殿下与安阳公主兄妹情深,情感的羁绊,是幸,也是不幸。想必,当年两位殿下的感情甚好。”
顺着温瑾昀的话,慕竟泫回忆着喃喃道。
“本宫有很多皇妹,最疼爱的,只有安阳一人。
“她刚出生那会儿,本宫就喜欢她。
“小小的一只,眼睛圆溜溜的,看见本宫就‘咯咯’笑。ωWW.
“等她长大一些,成天跟在本宫身后,一口一个‘太子哥哥’。
“那时,母后和萧贵妃貌合神离。
“可是单纯可爱的阿辞,连母后都喜欢得不得了……”
说起那些开心的事,慕竟泫的眼中渐渐有了光。
温瑾昀也跟着有了些许笑意。
年幼的孩子,大多是无忧无虑的。
但,随着记忆的后推,慕竟泫的脸色变得沉重,甚至,眼中还有压抑着的愤怒。
“……后来,一切都变了。
“依着萧贵妃的说法,阿辞病了,不能外出。
“那段时间,母后和萧贵妃的关系越发恶劣。
“阿辞出不来,母后也不许本宫去见她。
“再然后,天启北凉大战前,母后将本宫送至沣城孟夫子家,在那儿一待就是大半年。
“本宫隐约感觉到,母后和外祖父他们有事瞒着本宫。
“那大半年里,本宫被侍卫严加看守,相当于遭禁足。
“直到北凉退兵,本宫才得以回到皇宫。
“时隔大半年,再次见到阿辞时,已是物是人非。
“本宫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那晚本宫偷偷进入福鸾殿,便看到阿辞满身是伤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慕竟泫沉浸在回忆中,并未留意到,温瑾昀听到这儿,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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