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集半跪在地,低着头,看着鲜血沿胸前的剑刃点点滴落。
直到此刻,他依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阮长老的剑会刺入自己的胸口,他挣扎着扭过头,看着阮长老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与夜幕为伍?
为什么要背弃青城山和道门?
薛集不能理解,也没办法去理解,道门重义,从小拜进道门拜进北松亭的他,对道门的忠诚早已融入了身体里,至死不渝。
阮长老也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手里握着半枚玉佩。
薛集不理解他,他却能理解薛集的感受,在他和薛集一个年纪的时候,也拥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心思越来越淡。从他看着道门不分青红皂白地审问颜师兄,看着师兄宁可武学尽废也不肯说出他的名字,看着青城山将师兄除名,看着师兄折剑下山……直到半个月前,他看到了师兄碎掉的随身玉佩。
他深深体会到那种无力感。
改变不了,不如就毁灭。
他看着薛集,轻声道:“我曾是杀手。”
薛集颤抖着声音,嘲讽道:“现在也是。”
阮长老没有反驳,弯下腰,拔出了插在薛集胸口的长剑。
薛集倒在了血泊里。
他一点点地伸出手,挣扎许久才够到断剑,又挣扎着寻找支撑点,想要重新站起来,像是一只落入水中的山鸡,努力扇动着翅膀,非但逃离不出水的束缚,在外人看来还分外滑稽。
“对不起。”阮长老说道:“错不在你,错的是整个道门。”
听到这句话,一辈子没有骂过人的北松亭三师兄薛集,费力地抬起头,盯着身前的中年道人,骂出了他看过最恶毒的语言:“狗东西,去你娘!”
“对不起。”
阮长老扭过头去,不知道是不忍心看到这副场景,还是不敢与薛集对视。
应该是后者,他把那半枚玉佩塞到怀里,轻声补充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你,到了那边,再给你道歉。”
“你、不、配。”
薛集一字一顿道,鲜血涌上咽喉,淹没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句话,“你们走不出北松亭。”
阮长老没有接话,走到窗前,用衣袖擦拭剑上的鲜血。
他擦得很慢很慢,就像是在与人告别,又像是在祭奠,祭奠薛集,祭奠颜师兄,也祭奠曾经的阮修筠。
“放心,我会让你的名字,真正的名传天下。”
安静许久的女子这才走向薛集,弯下腰,凑到他的耳边,捡起落在旁边的断剑,吐气如兰道:“所以薛公子就安心去吧。”
她面无表情地把断剑插进薛集的心脏,然后扭转。
薛集咬紧牙关,至死也没有喊出声来。
这是他身为北松亭弟子最后的体面。
——————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女子仔细地抚摸着薛集的尸体,从头到脚,似乎要认清他的每块骨骼。
一直过了很长时间,西日尽坠,夜色笼罩了太岳山,仅半盏油灯跳动的房间里昏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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