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8 清平乐

    森然的剑阵下方。

    红叶坐在园林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死亡的剑光落下。

    玄闻神色悲悯地看着她。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天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剑阵仍在，但还是没有人过来。

    应该是发生了争执。

    玄闻想到了青山与何家。

    红叶谁都没有想，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腿上，早已睡了过去。

    第二天。

    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红叶才逐渐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上空。

    剑阵依然在。

    可就在下一刻。

    剑阵忽然开出了一条缝隙。

    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整座剑阵，伴随着一声嗡鸣，这座不亚于少林护山阵法的剑阵就这么散了，外界的风声、争吵声，远处百姓们的呼喊声重新传了过来。

    秋风吹起园林前堆积的树叶。

    与秋风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红衣的人。

    他走得很慢。

    一路上都是血迹。

    他的衣服也不是红色，而是被血浸透了，看起来就像七邪教禁地里、那些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邪修。

    还有一个老人跟在他的身后，一手抽着烟，一手替他拿着把黑剑。

    拐个弯，看到了园林前的身影，他停下脚步，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

    ……

    对何问来说，与红叶的上一次见面是在大罗教，那时他最先把酒囊藏了起来，还不忘整了整衣服头发。

    今天不用了。

    在与吕万象的战斗中，酒囊不知掉到了哪里，衣服和身上布满了伤痕，就连脸上都沾满了鲜血，来不及清洗。

    好在阳光洒落，这幅浑身鲜血的模样倒不至于太过可怕。

    红叶站起身，看着他的笑容，愣住了。

    上次见面时，她用精神武学为他构建了一个完美的梦境，却被他轻易打破。

    他说，因为那梦里没有你。

    从那以后，他无数次在她的梦里出现，包括先前的梦里，同样有他的身影。

    此时此刻，那些身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合。

    “好久不见。”

    她轻声说道。

    何问嗯了一声，说道：“相信我吗？”

    红叶也嗯了一声。

    她当然相信。

    无条件的相信。

    何问笑了起来，抬起右手，剑指落在红叶的眉心，指尖的鲜血留下了一道红印。

    红叶倒在了他的怀里。

    何问把她抱起来，向外走去。

    玄闻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感受着他们的离开，双手合十，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

    ……

    “你赢了。”

    苏曜看着从园林里走出的何问说道。

    何问也看向他，沉默了会儿，轻声说道：“如果你想为封副帅报仇，我等你。”

    苏曜叹了口气，说道：“吕师兄呢？”

    何问说道：“回了沂山。”

    “东方执法也回了山。”

    苏曜最后说道，让开了路。

    何问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

    玄戒死死握着刀，想要阻拦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玄闻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

    张塬和书院的几位先生、一整队豫州不良人、天机阁的弟子……周围还有很多人，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抱着夜幕圣女远去的身影，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快要走出少林的时候。

    何问停了下来。

    “谢谢。”

    他忽然对着左边的一棵树说道。

    树影摇动，渐渐勾勒出一个黑影。

    林朔月背着两把刀，倚靠在树干上。

    原来他一直在。

    剑阵升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了。

    吕万象布下的剑阵很强，足以比拟少林寺的护山大阵，但当然拦不住他。即使是长安的护城阵，只要他想，都很难拦住他的脚步。

    “不用谢。”

    林朔月摆了摆手。

    何问说道：“下次请你喝酒。”

    林朔月说道：“好。”

    何问说道：“先走了。”

    林朔月忽然说道：“什么感觉？”

    这句话有些伤人，因为他问的是和朋友、师门、师伯决裂的感觉。

    何问轻声笑了笑，没有回答。

    ……

    ……

    吕万象回了沂山。

    他与何问一样，都是满身鲜血，眉心处更是有一道红线，隐隐透着黑光。

    沂山弟子没有发现他的归来。

    吕万象独身一人，去往玉皇顶，站在崖畔看着脚下的云层，停留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空忽然有雨落下。

    吕万象回过神来，转身去了堐坪上的亭子里，蹲到亭子的角落，从土里挖出了一坛酒来。

    师父在时，很喜欢喝酒。

    这是师父酿的最后一坛梅酒了。

    吕万象坐到凳子上，拧开泥封，直接对着酒坛喝了一口，呛得满脸通红。

    辛辣无比。

    师父酿酒的技术真是不怎么样。

    吕万象这样想着。

    他似乎忘了，上一次喝师父留下的梅酒也是在这座亭子前，他、诸葛远、李棠溪、以及何问与红叶五人，都认为这是人间最好喝最甜的酒，比皇城御供都要好上太多太多。

    都说美酒越放越香。

    难不成放了太久？

    怎么味道就变了呢？

    ……

    ……

    青山。

    东方月明归来后，直接找上了辛词，把紫气东来丢了过去。

    看到紫气东来和师伯略有挣扎的表情，辛词背过身结了个术法。

    无人遮掩下的天机对他来说不难测算，瞬间便得知了结果。

    师妹无事。

    师弟亦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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