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心头一震,却又并不惊讶,因为他在谢晖面前没有任何伪装。他缓缓说:“我现在叫谭无求,不是临均。”
谢晖睁大眼。
谭无求说:“等你们好起来再慢慢细说。”
接下来几天,石洞里的几具“尸体”都渐渐苏醒过来,只有两个副将换脉失败,没能撑过来。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一共有六人,他们经过三天的调养过后渐渐矫正了移位的肌肉和骨骼,竟都可以下地行走了。他们都是行伍出身,醒来后饭量特别大,几乎把山洞里的存粮都耗光了。
谢晖恢复得最好,他自制了弓弩领了两个人进山打猎,不消半日,居然猎了只黑熊回来!
小虾上蹦下跳:“熊!熊!真的是熊!”
谭无求说:“谢大哥宝刀未老。”
谢晖说:“运气而已,正巧碰到它在打盹,要不然我真不敢动手。”他摸着黑熊的背,“没伤到它的皮毛,可以拿回去给珊珊,她怕冷。临均,你要不要分一半?拿回去给阿蛮。”
谭无求沉默。
谢晖一屁股坐到谭无求身边,说:“你改名换姓,莫不是因为两条腿不行了,觉得配不上阿蛮?阿蛮她不是这样的人……”
谭无求说:“阿蛮嫁人了。”
谢晖僵愣。
谭无求说:“我回去的话,阿蛮将如何自处?”
谢晖说:“阿蛮她……”
谭无求说:“谢大哥,阿蛮她没有错,我那时叫人给她带了一封信,让她早日再嫁。她不知道我们还活着,又不像珊姐那样有禹儿陪伴……谢大哥,听到她已经嫁人的时候,我不是不难过,但现在我想开了,心里只有高兴。不管怎么样,她快快活活地活着就好。”
谢晖重重地往地板上捶了一拳。
谭无求和谢晖五人一起将两位副将火化,合力找出了他们的家乡,准备把他们的骨灰送回去。
死了的人倒是好办,活下来的人却备受煎熬。
听了谭无求的境遇,其他人心中也痛苦不已。谢晖还好,他已经知道家中的情况。其他人和家乡隔了千山万水,儿女又不像谢季禹那样出挑,根本探听不到家中的消息。
“未知”永远比任何东西都要折磨人,劫后逢生的喜悦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谭无求说:“谢大哥你们恢复得很好,可以先回京,我随后就到。不过我想拜托你们从今以后只把我当‘谭无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临均这个人不会再存在于世间……”
谢晖眉头紧锁。
谭无求说:“谢大哥,我也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你就当我是自私吧,我的腿已经走不了路,再有个不尴不尬的身份,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我活过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饶是谢晖这样的铁汉,听到谭无求的话后还是红了眼眶。
谢晖用力抱了谭无求一下:“谁说没有任何意义,你把我们置于何地?你不认阿蛮可以,不能不认我们。我把他们都领回家,然后在京城等你。你要是不来找我,那我也不当谢晖了,领着你珊姐上天入地把你挖出来。”
六人商议完接下来的行程,立刻分头行动。
谭无求送走了谢晖五人,才和老头儿商量起来,请他和自己一起走。
老头儿当然舍不得自己守了十几年的家,可他从来没能拒绝自己视如亲儿的谭无求。
当晚他开始收拾行囊,别的什么都没带,只把谭无求可能会用到的药带上。
第二天他对谭无求说:“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路上的吃喝得靠你去想办法。”
谭无求说:“应该的。”
于是谭无求、小虾、老头儿三人也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在谭无求启程那天,恭王一骑当先,杀了在边境流窜的荻族人头领,拿下人头八百个,在界石前垒出一座狰狞可怕的“人头堡”。
恭王的衣摆被血染红了,进城时却无人畏惧,迎接他的是一阵又一阵响如雷鸣的欢呼声。
恭王拢了拢披风,走回府中。一个老者从他身后跟上,将最新的消息递给了恭王。
恭王没看信,反而看了看天色,问道:“他回京了?”
老者说:“是的。”
恭王说:“也好。”他的神色晦明不定,“让他亲眼瞧一瞧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临均啊临均,你不想我认出你来,那我就不认出你来。”
恭王怎么会认不出?这十八年来,恭王不时会去看上一眼。
那老头说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以让他醒过来。
十八年间他们已经用遍了所有方法。
看到昏迷着的人越来越消瘦,几乎快看不出人形,恭王已经快失去希望。
但他醒了。
他醒过来了。
他还是一样关心天下远胜于关心他自己。
他眼里依然没有他。
不过恭王并不在乎。
只要他活着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爪机更新,木有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