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Chapter.96

。”他摊手，语气中却没有多少遗憾。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过去的经历也南辕北辙，冥冥之中的缘让我们成为彼此的半身，但独属于刀剑的冷锐却让我们中间多出了些许距离，这并非坏事，而是我们互相尊重，给彼此留有空间的证明。

    听起来很幸运，对吧？

    “我会向何先生讨教，下次的旅途加你一个吧。”我停下脚步，然后覆上他冰凉的唇瓣。

    这是不带有任何欲望的吻，也是我的承诺。

    旅途结束便要归家，如果能睡个好觉就更幸福了。

    我身为’刀剑付丧神‘所在的本丸是这段另类生活的初始之地，而我身为’审神者‘所在的本丸是一个意外，但却也属于我的责任，想要随随便便抛下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未来如何，还要细细思索才行。

    半途而废不是我的作风，只是我不能永远呆在本丸当什么审神者，我终将离去，而这座本丸的前路，又在何方呢。

    当夜我们住在大阪的住所内，是可以容纳两人的榻榻米，上面铺了干净松软的被褥，似乎白天被挂在院子里晒过，有很好闻的味道。

    哦你说那是螨虫的味道？我装作没听见谢谢。

    虽然已月上中天，我们两个却毫无困意，并肩躺在一起，却并没想要做些什么。他笑嘻嘻地侧过身，然后伸出手指勾起我的发尾，轻声道：”要在这里给我讲故事吗？“

    “讲什么？”我含笑偏头看他，从那双如同太阳般的眸中，看到了我眼底的月。

    人类说，太阳月亮永不相见，用以预示有着凄惨境遇的情侣，但那只是人类的臆测而已。月之所以明亮皎洁，是因为太阳的照耀，鹤是我的，反之，我亦然。

    “是你经历的就好。”

    “那么说一说好吃的糕点，和饮茶的队长吧。”

    在我的讲话声中，时间悄然流逝，他仍旧没有睡，紧紧盯着我，安静地听我讲述自己经历的一切。

    “……鹤啊。”

    “怎么？”他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疑惑。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我当年分别之后你都经历了什么。”

    那是我所不能企及的，鹤丸国永的过去。

    鹤丸后来已经沉睡，虽然刀剑仍有灵，却并无意识，跟我的状况还不一样。所经历的一切全部都是作为刀剑男士苏醒后脑中存有的回忆，虽然只是记忆，却很有带入感。

    他跟我说，他辗转至几人之手，被埋在坟墓中不见天日，身边的尸体逐渐腐坏，化为泥土的养料，最后只剩下一具骨架，后来又被挖掘出来。他曾是大名的佩剑，也被无名的武士埋没，后来成为皇家御物，变成所谓的供奉品。

    我从未经历过这些，无法想象在棺椁中与人类的尸体朝夕相处是什么感觉，就如同我不知沉海、或者被烧毁的同僚们心中是否存有愤恨与恐惧，此刻我无比庆幸鹤丸没有如同我这般，清醒地面对一切。

    那一定是最为残酷的事情。

    “请笑出来吧，老爷子。“鹤丸见我沉默，抬手覆上我的脸颊，轻声道：”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约定好了的，每次睁开眼，都要迎接晨曦的到来啊。“

    “如你所愿，鹤唷。”

    我弯眸，捉来他的手指置于唇边轻触：“那么愿你好梦。”

    “你也是。”

    我们相携沉沉睡去，醒来后自当看到彼此，这难道不是苦难过后的幸福吗？

    而第二日如约到来，我们也迎接到了清晨的日光。

    手头还有一些琐事，包括人情往来，将一切都处理完毕后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通过时之罅隙回到本丸是很简单的事情，大家仍旧按部就班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小乌丸、髭切和莺丸仍旧坐在原处捧着茶杯闲聊，今日阳光正好。

    纵使是虚假之物，也值得喜爱，不是吗？

    “是三日月归来了——”小乌丸的语气十分闲适：“要饮茶吗？”

    “劳烦小乌丸殿下让大家归来后聚集到一起，我有事要说。”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收起笑容，安静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为人身，既然已经拥有思想，拥有了‘心’，那么就必将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这并非绝情，而是决断。

    傍晚时分大家全部聚齐，刚刚出阵与远征归来的刀剑男士皆风尘仆仆，但大家的状态看起来都还不错。

    “所以您要说些什么呢，三日月殿下？”

    仍旧是小乌丸率先发问。

    “关于诸君日后的去处。”

    我让他们随意选择。

    想要去现世也可以，想要去其他位面也可以——我暂且向何先生学习了不少技能，虽然只是皮毛，但安置这些刀剑，却足够了。

    “……我们知道了。”

    今剑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走到我面前，仰头道：“要抱我一下吗，三日月殿下？”

    “当然可以。”我弯腰，将这位名义上同宗的兄长抱在怀中。

    “三日月会幸福的吧？”

    他问。

    我答：“会的。”

    三条的诸位都站在不远处，他们知道离别是必然，我无法一直留在这里，他们也无法一直以这样的形态存于此世，我这次提出，也不过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而已。

    他们在对我微笑，笑容中是理解与包容，这也是刀剑之心——所谓至美之物，便是如此了。

    有的刀剑男士选择去往其他位面开启新的生活，而大部分则选择回归本灵。

    “这才是我们的归宿。“大般若最后一次对我举杯，笑得释然：”能够拥有’心‘，即使只是短短的时间，对我来说，都足够了。“

    与这位大般若的交集也到此为止，这并不影响我们的默契。

    审神者并非终身制，而选择解除契约后，刀剑男士的归宿便只有回归本灵，而我是走了捷径，才会有让他们继续存于此世的选项。

    世事无常，即使是我，也无法窥视未来会如何，让他们以’人‘的身份活在另一个世界，真是正确的选择吗？

    这个世界，是容不下后悔的。

    “我们都应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小龙景光恰巧是选择去常世的刀剑之一，他存在的意义便在于旅行与追寻，似乎如今还没有找到想要的，那么就换一种方式，继续寻找下去：“所以不必担忧，三日月殿下，以后的生活，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大家都能够有自己的选择，真是太好了。

    等到最后一振刀剑做出决定之后，本丸内的所有刀剑男士都聚集在一起。

    选择留下来的大家送别那些选择离去的人，看着他们的身影化为虚幻，然后变成光点散布在虚空中。

    “再见了，诸位。”

    回归本灵，便是分灵的湮灭，这是他们自己的意志，而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将作为最美好的记忆，铭记于心，或许多年以后我还记得属于这座本丸的物语，或者选择以如今这种形态存活的刀剑男士亦然。

    但那都是以后了，如今我们在记住当下的感受。

    “十分感谢。”

    临走前，一期一振对我躬下身，道：“三日月殿下，惟愿您诸事顺遂。”

    \"一期啊……“我闭目轻笑：”你亦然。“

    这便是分别了。

    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最终整座本丸只剩我一人，樱花树仍在盛开，而小乌丸使用的茶盏，还放在廊下的托盘里。有鸟雀鸣叫的声音，显得这里越发空旷。

    粟田口的卧房门还在开着，五虎退挂着的晴天娃娃随着风的方向摆动，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浦岛虎彻特地给龟吉做了一个小房子，就摆在虎彻部屋的门口，旁边还有一枚小小的铃铛，我将它拾起来，摇晃片刻，能听到清脆的声响。

    歌仙留下了一句和歌，大意是风在吹拂着柳枝，春日已经到来。

    是啊，春日已经到来，而别离之日也随之到来。

    虽然尽早做了心理准备，但分别的确让人很难接受，两个小时前，这里还是满满当当，而如今，它变成灵力构筑的空旷牢笼。

    我缓缓踱步，顺着楼梯走向第二层楼，然后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那是整座本丸的中枢，是它存在的凭证。

    我慢慢收走了存于其中属于自己的灵力，看着球体逐渐由深蓝转为浅蓝，然后颜色一点一点变淡，最终化为透明，就连球体外壳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随着灵力的收回，本丸景色内的鲜明色彩逐渐褪为黑白，它们一寸一寸断裂，最终如同剥落的墙纸，也如同消失的幻境。

    这座本丸即将步入死亡。

    我站在虚空之中，看到一切建筑随之消失，然后坍塌成空洞。

    “再见。”

    转身离去，所谓留恋，也是此刻并不需要的情感。

    虽然如此告诫自己，但却仍旧发现——所谓的心啊，果然是既甜美，又苦涩之物。

    它在胸腔之下跳动，彰示着自己的存在感，这便是我‘活着’的证明吧。

    甚好、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之后恍惚觉得，离完结也不远了啊

    能够获得心，成为活着的存在，相遇，相知。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