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大片的空间都是空白的，因为本身房间面积很大的关系，行走在其中甚至还能听到回声。

    这里的主人不需要昂贵的装饰来彰显自己的高高在上，也不需要证明他功勋的纪念品，他站在这里，就是至高无上的代名词，这一点在黑森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弗罗斯特坐在他冰冷的王座上，手指握着在长月沙漠获得的回忆石板。

    此刻，回忆石板上正发出了一丝光线连接到他的额头。

    如果是了解回忆石板的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感觉不可思议。因为回忆石板是达娜用来攻击自己敌人的手段，她喜欢挖掘他们深藏的秘密，然后借此折磨他们的精神，并击溃他们。

    既然是对敌的手段，当然不会让被攻击的人太舒服，达娜墓穴的壁画上也描绘了她的对手被攻击后痛苦跪地的画面。

    可现在，弗罗斯特居然对着自己使用了回忆石板。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微蹙，显然是在忍耐着什么，但是他依旧坐得很稳，没有丝毫因为痛苦而有半分失态。

    弗罗斯特看见自己站在那颗经常出现在回忆中的白色大树下，这一次周围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看着天空发呆，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

    忽然，一个老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人穿着他没有见过的衣服，他一头银发，脸上是岁月留下的沟壑，蓝色的双眼也有些浑浊了，但他的身材却高挑修长，背脊也很挺拔，依旧是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

    老人迈着悠然的步伐朝他走来：“你好，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诺亚·裴，我是你的创造者，你也可以理解成父亲。”

    他说：“你……好……”

    诺亚·裴原本没有预计会得到回答，明显有些惊讶：“弗罗斯特，你已经学会说话了？！不对啊，我没有教过你，你现在应该不会说话才是。”

    他看着老人，脸上有几分不解：“弗罗斯特……是谁？”

    诺亚·裴指着他：“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

    他摇摇头：“不，我……叫……阿森。”

    诺亚·裴摸着自己的下巴：“你比我预计中醒来的要早，大概是有人先我一步见到你了，是个阿萨纳西人吗？被随机到黑森的出生点，看来运气不太好啊。”

    不过，这个取名字的方式，似乎跟自己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啊……诺亚·裴突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玩家产生了一点好奇。

    这句话的内容有点复杂，他看着老人，不明白这话的含义。

    诺亚·裴没有因为他拒绝自己的命名而生气，反而是走到他身边随意地坐下，顺便换了一种问法：“可以告诉我是谁给你取的名字吗？”

    他想了想：“朋……友。”

    然后补充：“重要。”

    诺亚·裴温和地看着身边的银发青年：“阿森真不错，第一天醒来就交到了朋友。”

    见对方承认了自己的名字，阿森笑了起来：“嗯，他……很好。”

    老人假装有些委屈的样子看向他：“我给你取的名字也想了很久呢，你能不能也一起收下？很多人都有两个名字的，一点都不奇怪。”

    阿森问：“他……也有吗？”

    虽然没有指明，但诺亚·裴明白阿森说的肯定就是那个朋友，他点点头，玩家嘛，肯定有的。

    见得到了肯定，阿森也点点头：“好。”

    诺亚·裴问：“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可以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阿森开口：“他——”

    记忆到了这里忽然停住，眼前的一切骤然破碎开来，所有的声音和画面全部消失，成为一堆难以凝聚的碎片。

    弗罗斯特伸手揉着自己的额角，剧烈的头疼还未散去，让他有几分难受。

    片刻后，他睁开眼，铂金色的眸子里泛着一点浅淡的暖意。

    他又想起来和那人有关的更多事情了。

    之前他脑子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难以完整，有时候是无声的片段，有时候只有声音，有时候却只是一些散碎的静止画面。

    他还记得那人是个阿萨纳西人，也记得那人教了他很多东西，以及在一起时那种心尖泛起的暖意。

    但两人相处的细节大多已经模糊不清，而他连那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那人最后到底是离开了，还是后来他们又有见面，只是他忘记了而已？

    还有诺亚·裴，那个自称他的创造者和父亲的人，那似乎也是一段温暖的记忆。可惜，回忆到了一半依然无法继续下去。

    一旦开始回忆过去，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回想一样。

    这时，兰斯敲响了门：“领主，书记官的人选出来了，您要见一见吗？”

    弗罗斯特因为头疼显得有点兴致缺缺：“不去。”

    兰斯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离开的脚步。

    “等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心头泛起，弗罗斯特忽然叫住了兰斯，“带他去骸宫正殿，我要看看。”

    “是。”

    萧止在引路的亡灵带领下来到了骸宫。

    这里是黑森的核心区域，也是领主的宫殿所在。这座灰白色的宫殿矗立在不知名的巨大骨架上，看上去冰冷而肃杀。

    两边都是列队的亡灵骑士，全部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萧止觉得如果自己在这里露出破绽，肯定下一秒他们就会冲上来把他踩成渣渣。

    沿着长长的阶梯往上，萧止终于来到了正殿的位置。

    正殿里站着几名做骑士长打扮的不死族，其中就有之前见过的迪安。

    大殿的高台上有个黑漆漆的华丽座椅，一道身穿黑色铠甲，头盔遮住了半张脸的人正坐在上面，他一头银发披散开来，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几乎是在看到人影的一瞬间，萧止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虽然打扮完全不同，气场也丝毫不一样，甚至连坐下来的姿势都已经改变，但他就是从那人熟悉的细微动作上看到了阿森的影子。

    那个王座上的人，就是阿森。

    萧止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用着不死族的礼仪向高台上的人行礼：“领主大人，我是通过书记官选拔的十七。”

    萧止看不清阿森的眼睛，但他就是感觉对方的视线在这一句话后牢牢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又如同一条斩不断的锁链，将他紧紧包裹其中，几欲窒息。

    殿内一片死寂。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一丝声音传出，甚至因为大家都是不死族，连呼吸的动静都省了，显得更加安静。

    迪安的视线稍稍向着新来的书记官偏转了一下，一个亡灵法师，长相斯文带着几分书卷气，气度从容，也没有太难看的死相。

    这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为什么领主会一直盯着他？难道他是布雷斯的人？

    但在黑森，领主的意见高于一切，迪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并不提出自己的疑问。

    让人难捱的沉默持续着，萧止几乎要以为自己暴露了。他明明已经改变了脸孔，也换了名字，甚至连种族也变了，不至于被认出来……吧？

    他是不是该改个区别大一点的名字，比如……十八？

    沉默又持续了一阵。

    座位上的黑森领主突然站起来，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下了高台，大殿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一下一下就像砸在了萧止的心上。

    萧止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不慌，心跳还是忍不住一点一点往上升，不过由于亡灵魂晶的伪装，一点动静也看不出来。

    就在萧止以为他会就这样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却见那道黑色的人影转了个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萧止：“……”

    他有点懵，阿森这是什么意思？他合格了？还是被刷下来了？又或者是马上就要被众人一拥而上处理掉了？

    黑森的众人却对此表示见怪不怪，在领主身边待久了的骑士长们都知道，领主大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兢兢业业的作风。他突然甩手不干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政务厅里面的那一堆就是，这也是黑森需要书记官的原因。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纷纷离开，该干嘛干嘛去了。

    萧止还懵着，却见自己眼前一黑，是真的黑了，一个高大强壮如小山一样的骑士长走到了他的面前，遮蔽了光线。那名骑士长是个亡灵，长得十分凶悍，大概生前也是个身经百战的人。

    面色凶悍的骑士长开口，示意萧止跟上：“走吧，我带你去政务厅。”

    走了两步他停下脚步：“我叫兰斯。”

    萧止对他行礼：“你好。”

    又走了两步他再次停下，伸手抠了下脑门：“你……叫什么来着？”

    萧止：“……十七。”

    这位虽然外表凶悍，但好像脑子不太好的样子啊。

    对于之前的情况还有些不了解，萧止问兰斯：“请问，我这是合格了吗？”

    兰斯点点头：“嗯，领主没说把你扔出去就是合格了。之后你要负责帮领主处理文书，按照领主的意思，不重要的事务你可以自己决定，不需要询问他的意见。”

    萧止问：“什么算不重要事务呢？”

    兰斯想了想：“大概……除了攻打布雷斯之外的都算吧？”

    萧止：“……”

    黑森是怎么顽强支撑到现在的？

    终于，政务厅到了。

    兰斯站在门口，示意萧止打开门：“里面就是你需要处理的文书了。”

    萧止还有点纳闷，为什么这话要站在门口说，直到他伸手打开了政务厅的大门。

    里面的文书不知道挤压了多久，已经塞满了整个房间，甚至最新的文书还是勉强凭借蛮力硬塞进去的。政务厅的大门打开的那瞬间，一大堆白花花的纸片“噗”的一声向着门外喷涌而出。

    猝不及防之间，萧止被淹没了，同样被波及到的还有兰斯，但他凭借身高优势顽强地露出了一个头顶。

    纸堆下方传出了萧止的声音：“……文书……全部？”

    兰斯：“对。”

    萧止：“……”

    黑森到底是怎么顽强支撑到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