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拘束不安。赵荣家的上前笑迎道:“三姑奶奶。”回头看了一眼,介绍道:“三姑奶奶还没见过,这位是你新进门的母亲。”
话说得不伦不类的,加上玉仪一看见她就想起阮氏,不由微微蹙眉。
早先罗熙年派去的人带回来消息,说是孔仲庭新娶了一门妻子唐氏,娘家是个落魄的书香门第,实在不值一提。这位唐氏的姻缘很波折,前后蹉跎了不少青春年华,嫁进孔家已经二十岁,是这个时代十足十的老姑娘了。
当然了,在玉仪看来还是很年轻的。
唐氏穿了一身枣红色的对襟褙子,绣了海棠的花纹,衣服看起来十分的新,估摸是上京前特意赶出来的。头上戴了几样金饰,但却基本上都不是足金的,收拾的还算干净大方,只是有一股刚进大城市的拘束感。
玉仪微微一笑,“太太好。”
唐氏心下紧张的不行,忙道:“三姑奶奶好。”
早在她嫁人之前,便听说孔家有一门富贵非常的亲戚,三小姐不光是公主的嫡亲外孙女,并且还嫁进了国公府!只是那时候太遥远了,仿佛只是一个传说,根本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交集,还能亲眼见面接待说话。
怕自己显得太寒碜,还咬牙拿了压箱底的银子出来,赶了两身衣服,并一副简单的金头面,----原本以为足够了,等到今日见了人,才知道自己就是倾家荡产,那也及不上人家一根头发丝儿。
不说多了,单说这位姑奶奶耳朵上的红宝石坠子,又大又亮,红艳艳得直晃的人眼睛疼,没有几百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手。----偏生人家只拿一根细金线随意穿了,根本就没当一回事。更不用说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随便拣出一样,都够照自己的这一身,再打造个七、八套了。
唐氏正在担心被姑奶奶轻视,偏生赵荣家的又说什么“母亲”,真是天地良心,自己可没做人家母亲的本钱,也没有妄想过,可千万别惹恼了人才好。
且不说唐氏在这边悬心,玉仪已经转过了视线,看到了一溜熟悉的面孔。站在右边下首的分别是玉娇、玉清,以及承文兄弟三个,左边下首是母凭子贵的曹姨娘暖衾,旁边是奶娘抱着的承福,然后是周姨娘和潘姨娘。
看着穿戴的还挺花哨的潘姨娘,玉仪稍稍有些吃惊,----看来阮氏一不在,潘姨娘也没有心思做居士了。
玉清先喊了一声,“三姐姐好。”
玉娇的神情就复杂了,痛恨、厌恶、害怕、委屈、不甘,腮帮子有些鼓鼓的,憋了半天才道:“三姐姐好。”又去戳承文几个,“在家怎么教你们的?快点喊人!”
----那个当初被母亲轻易拿捏,被自己和兄弟们随意欺负的半路姐姐,如今居然这般气势逼人,竟让自己有些不敢直视!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其实玉仪今天是有意打扮了的,挽了繁复的高椎髻,戴了华丽丽的九尾嵌宝石大凤钗,手上则是沉甸甸的足金镯子,一切都往贵气逼人上走。就连眉毛,也比平日画得高挑一些,多了几分凌厉之气,也难怪玉娇看了会有一些胆怯。
玉仪懒得表演手足情深的戏码,待兄弟们都打了招呼,便道:“我想跟太太单独说说话,你们都先下去歇着吧。”语气虽然客气,却有着不容商榷的意思。
玉娇几个一脸憋屈样儿,同气连枝的出去了。
倒是玉清恋恋不舍,走了几步又回头,玉仪扭脸瞧见了,对她道:“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再过来找你。”
玉清眼里绽出欢喜的光芒,应道:“嗯,我等着三姐姐。”
唐氏看在眼里悄悄记下,看来这位姑奶奶和四姑娘关系比较好,对嫡出那几位反倒不待见,心下随之松了口气。----孔家的人回了四川以后,她才进的门,只知道前头那一位被休了,其余的全都不清楚。
玉仪没有拢偶降溃骸案盖撞蝗站鸵ヌk氯沃埃蚁肓讼耄故窃诟浇∽疟冉戏奖悖腿萌搜傲艘凰龅恼印!
“这……”唐氏有些迟疑,“京城的房子很贵吧?那宅子得多少银子?”
在来之前,唐氏从公婆那里拿到了一千两银子,再加上二房原本有的一点积蓄,东拼西凑才一千八百两银子。听说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小二千两在外省小镇算是一个大数目,到了京城只怕就不值钱了,况且还有一大家子要吃穿呢,也不能全花了。
玉仪淡淡道:“加上屋子里头的家具摆设,大概两千多两。”
唐氏的脸色顿时有些白,这……,这到京城还没地方住了?原本想着丈夫上京当官是好事,没想到窘困成这样,纠结了半晌,无奈道:“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不行还是租一处地方吧。”
玉仪皱眉道:“那怎么行?说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
唐氏喃喃,“可是……”
----有时候,难以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玉仪可不想轻易就让孔家的人搬进去,免得他们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还觉得自己是应该给的,那这个冤大头岂不是要做得吐血?让他们着急几天,等到为难时自己在下及时雨,效果肯定要更好一些。
当初自己拿了三万两银子做人情,得到了什么?孔家的人又可有半分感恩?还不是一样把自己打包成货品,转手就高价卖了!一想到此处,就忍不住一阵憎恶痛恨。
“哎,回头再想想办法吧。”玉仪故意叹气,又让彩鹃拿了一个盒子进来,正面是三行三列小抽屉,每一个上头都有小锁,做工花纹都十分精巧。推到唐氏面前,笑吟吟道:“这是我给太太准备的,都是些小东西。”
唐氏先看盒子就被吸引住了,精巧的让人爱不释手。
玉仪将小锁的暗珠摁住,弹开锁头,拉开第一格的小抽屉,里面一瓶木樨味儿的花露水,味道很是浓郁。轻轻拧开了瓶盖,与唐氏说道:“这是提纯了的,每次只需要再衣服上洒上一点儿,就足够了。”
接着又挨次打开剩下的小抽屉,最轻最白的水粉,最甜最香的胭脂、口膏,还有雪白无暇的珍珠粉,磨成粉末的各色香料,一律都是应有尽有。每一样都是妇人们舍不得移开视线的,每一样都是顶尖儿的,但凡稍稍有些爱美之心的妇人,对这份礼物就完全没有抗拒力。
唐氏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又是爱得不行,这些东西自己样样儿都爱,却又全都太贵舍不得买,甚至有些东西花钱也买不到。----真是难为这位姑奶奶,想的这么周全这么妥帖,既把人情做足做够,又不会简单的拿一堆银子砸人。
“这……,这怎么好。”唐氏嘴里说着推辞的话,可她到底年轻,只是二十出头的新嫁娘,哪里舍得真的拒绝?有些不安道:“太贵重了。”
玉仪笑道:“太太要照顾这么大一家人,平日里十分辛苦,我是出嫁的女儿帮不上大忙,只有在小事上费点心思了。”又道:“我那几个弟弟妹妹是什么脾气,也不消太太告诉我,总之有劳太太多操点心,教导他们听话懂事一些才好。”
唐氏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也不傻,慢慢听出了这话里头的言下之意,----心下不免有些庆幸,看来前头两位生得儿女合不来,自己只要紧贴着这位姑奶奶,就不用担心受那几个小崽子的气了。
她的心里自然是千情万愿的,忙道:“应该的,姑奶奶放心好了。”
玉仪见她是个明白人,把话说清楚了,也不再多说,起身道:“外头我还带了几匹料子过来,等太太空闲了,拿去给大伙儿裁几身新衣服。”拦住送人的唐氏,“太太一路辛苦了,好生歇着,我穿过两道二门就回去了。”
唐氏还是坚持送到了门口,笑道:“等我收拾妥当,再去找姑奶奶说话。”
玉仪笑道:“哪有让太太过来看我的道理?先歇一夜,明早我还过来,陪着太太和两位妹妹,去拜会一下我们的太夫人。”
唐氏点头道:“姑奶奶慢走。”
玉仪笑着客套了两句,自连廊走到了另外一头,过了门,便领着人寻玉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