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覃奇功闻言,登时拂袖起身,对赵当世肃声道:“主公,马光春如此用兵,走东北方未必要救灌、魏,怕是冲着我本阵而来!”又道,“马光春会用兵,必知救灌、魏可解一时之急,但对此战并无大利。其留千骑观望,一为庇护灌、魏,二为掩人耳目。时下效节营三阵皆鏖战不休,绝难行截击或回顾之事,坡上吴、熊二哨,需早做准备!”
话刚说完,一名塘兵入见,大声禀报:“回营一军已至坡下,其众分数百骑弃马登山,熊哨官已将所部与之交战!”无俦营左右二哨负责环卫本阵兼后备增进,熊万剑部稍处西北,故而首先遭遇了突袭而来的回营马军。
帐内一时寂静,俄而,赵当世豁然而立,洪声道:“周文赫,点兵随行!”
徐珲听了这话,心中一急,忙上前道:“战情险恶,主公只需稳坐中军,不可轻动!”很明显,赵当世想亲临前线。可赵营今非昔比,就连徐珲都没有想过亲冒矢雨,赵当世一动,那还得了。
不仅徐珲,帐内其余众军将也都力劝赵当世作罢,只有覃奇功道:“回贼偷袭我本阵,本阵已成前线,坐在此间与临坡监战又有何异?主公尚不言畏,诸位苦苦相阻,是畏战还是畏败?”
赵当世目光肃毅,硬声道:“取我披风来。”声落,周文赫为他将红袍披上。金甲红袍,玉带宝刀,端的是虎虎威风,赵当世不再理会徐珲等军将,大步出帐。
覃奇功的话一点没错,马光春奔袭本阵,缓坡上下就已经没有前线后方之别。比之坡下覃、熊、范三哨,赵营本阵虽占
缓坡之利,但兵士无论数量还是战力,都大有不如。躲在中军大帐内,可避一时,然于大局无益,亲临前线督战,至少尚能激励士气。范河城之战在赵当世眼中可算决定楚北形势的最紧要一战,只要能取胜,纵然前方形势再险恶,他迎上去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事实上,主帅临阵之举,亦不鲜见。就拿本朝而论,嘉靖时与戚继光并论的名臣谭纶一介书生,尤“尝战酣,刃血渍腕,累沃乃脱”;万历名将李如松更是经常亲自作战,以至于最后“率轻骑远出捣巢,中伏力战死“,此类等等不甚枚举。赵当世并不认为自己的胆识在这些人之下,只要能为军队胜利出一分力,他万死不辞。
等他抵达缓坡西北作战前线时,不仅熊万剑右哨所有兵力完全投入到了战斗,吴鸣凤左哨也拆出了至少二百人,在南协防。猛然间,“速速速速”尖利的响声磨得赵当世耳朵生生作疼,他举目看去,缓坡一角正有火光剧烈闪烁。此时,一将弯着腰碎步跑到赵当世面前行礼道:“属下见过主公!”细看之下,乃是吴鸣凤。
“怎么连这老古董都拿出来用了?”赵当世挤出几分笑道。他认出坡上兵士正在使用火箭束往下发射,这火箭束有名目,单次发箭二十支称“火龙箭”,三十二支称“一窝蜂”,四十九支称“飞廉箭”,一百支则称“百虎齐奔”,手动点火,射程最远三百步。观当前情况,兵士使用的怕是三十二支的“一窝蜂”。
吴鸣凤嘿笑着道:“徐统制担忧坡上武备不足,是以此战前专令我等往军库支取的。”
“原来如此。”赵当世笑笑没说话,心想这徐珲看似一脸公允,实则有时也颇私心自用。军中改制,他有主持之责,便优先将各种火器优先配给了自己的效节营,配给其他营头的,要么是挑剩下的稍次品、要么是封存已久的老式火器,看似琳琅满目,其实用处不大。吴鸣凤是有名的笑面虎,脸上还笑嘻嘻的,心里想必已经把徐珲骂了个透心凉。
一窝蜂的冗长的尖啸声终于告一段落,顷刻间,缓坡下就传来阵阵惨呼。吴鸣凤观望后惊奇道:“这老物什倒有奇效。”缓坡上草木繁茂,时天干物燥,一窝蜂火箭打下去,伤人没几个,点起的火焰反而收效更大。
火焰翻腾,黑烟如柱,正自酣战的缓坡上下,赵当世亲上前线的消息很快传遍。徐珲等军将气喘吁吁跟了上来,看着飞矢交加间,身着金甲的赵当世面对火海,岿然稳立,浩气英风直令人为之气窒。
“老周。”赵当世亲唤一声,周文赫立时上前,躬身等待其令,“今日正是用兵时,让亲养司的兄弟也活动活动筋骨。”
周文赫听之一愣,徐珲等军将同样诧异。亲养司中二百护卫,乃是赵营从千万人中精挑细选出最精锐之勇士。从被选入亲养司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承担着维护赵营荣誉、保护主帅安全的最高职责。他们的性命早已在誓言中与赵当世休戚与共,换言之,将他们投入战场,与赵当世本人亲自作战别无二致。
“听到了吗?”赵当世面如铁铸,再度问道。
周文赫郑重点头,果断拔出了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