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外看时,五台巢车的攻势已经迫在眉睫。看样子,贺一龙想利用箭矢将官兵彻底压制住,主攻城门。
李延朗向雉堞外看去,心中满是焦虑。贼寇这一次铺天盖地的来势浩大,前部眨眼之间已经越过壕沟,城上官兵们奋力放箭回击,却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阻碍效果。
贼寇刀斧手一路清除路障很快逼到城下,随之而来的还有高度过城的五台巢车,巢车布置到位后,望楼中的贼寇弓弩手开始居高临下地朝城墙上猛烈射击,北泰山庙镇郭没有城楼,许多躲闪不及的官兵中箭而亡,其余官兵也只能蹲下举盾,紧贴着女墙,利用死角来躲避贼寇的俯射。
李延朗由几名彭排手掩护着不断调遣官兵进行反击。在他的调配下,近百名弓弩手被临时拼凑起来,站在由一队彭排手组成的盾墙后,利用间隙开始向巢车反击。但是巢车依靠着良好的封闭性对官兵的反击进行着有效的防御,巢车里的贼寇也很聪明,他们也不与同样有着彭排手防御的官兵弓弩手作徒劳无益的对射,而是专注于压制那些敢于冒头的无防官兵。利用着巢车的优势,贼寇基本上对北泰山庙镇的城头实现了压制。
没有了城上的阻碍,贼寇的洞屋车快速填平了一段壕沟,并掩护着撞车驱至城下。在贼寇的吆喝声中,撞车上束缚的绳索被解下来,冲城木悬于撞车的横杠上。近十名贼寇喊着号子,一齐发力,将冲城木推动。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北泰山庙镇的城门遭到了一次猛冲,所幸没有被撞开。而顶在门内的数十名官兵登时被震了个七荤八素。几个顶在最前面、紧贴着城门的官兵几乎昏厥,都开始不同程度地呕吐甚至呕血。在城下进行指挥的马廷实赶紧命令预备队拖下伤者,重新补充人上去。
李延朗看着己方陷入被动,也是心急如焚,面对着如此严峻的局势,他唤来同样在徐启祚,在震天响的喧嚣声中对
他吼道:“快去取火油瓶!”
自从第二次入川对阵谭大孝利用猛火油取得意想不到的战绩后,赵当世觉得这东西制作简单、威力过人,于是刻意要求军中赶制一批装有猛火油的火油瓶。虽然受限于猛火油的产量赶制出火油瓶数量并不多,但这次也赠给陈洪范不少用于御寇。
徐启祚很快领着一队官兵带着所有的火油瓶赶了回来。李延朗再次命令道:“前方彭排手护卫,后方弟兄们远掷火油瓶!记住,火油瓶有限,不要乱丢,务必看准再丢,目标便是那五台巢车以及城下的撞车!”
官兵们领命而去。前方的十余名彭排手举着彭排极力掩护,后方的官兵每人拿着两瓶火油瓶,逐步推进。
巢车上的贼寇弓弩手看见一小队彭排手移动,并不在意,也没有密集攻击的欲望,只是零星射了几箭以示警告。手持火油瓶的官兵因此安然靠近雉堞边上。他们紧紧倚着雉堞,不给巢车射击的角度,然后快速观察,之后凭着第一次的观察的感觉,趁着间隙,将手中的火油瓶相继投出。
数十瓶火油瓶只有十几瓶掉在了五台巢车上,贼寇看着流涎一片的黑色液体不知所以。偶有两个识货的倒吸一口凉气,惊声叫起,提醒同伴赶紧脱身。然而为时已晚,官兵弓弩手点燃火箭,乱箭齐发,一有碰着猛火油的均遽然冒起大伙。围绕在巢车周围的贼寇惊呼着四散奔逃,但却忘了城下密布的陷阱竹签,倒成一团。
但更悲惨的还是悬挂在半空中的贼寇弓弩手。当火势顺着高杆蔓延上来时,他们无处可逃,只能闷在望楼里任凭火舌吞噬。终究有受不了的踹开箱门,却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脚下一空,惨叫着从三丈高的半空坠落,摔死在地。
五台巢车均受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对于城头上的威胁顿时解除。官兵们此时又扛上一口大锅,大锅里是早已经煮得滚烫的粪水。官兵们个个用尽吃奶的力气,涨红着脸将大锅抬起,而后倏然倒下,粪水正好全部浇到城门下的撞车上,沸水四溅,劈头盖脸冲到撞车周边的贼寇脸上、身上,惨叫声四起。
贺一龙站在临时堆建的一个小土丘上,眼睁睁看着己军的攻势功亏一篑,忍不出破口大骂,气盛之下传令手下,推出三张从河南官军府库中搜罗来的床子弩,让手下攻击。贼寇们将床子弩推进至距离城墙差不多七百步,调整好角度,数十人合力,转动轮轴,将如长矛般的巨箭上架。
三架床子弩都准备好后,贺一龙亲自下令松轴。 只听“蹦蹦蹦”三声弹响,三支巨箭“哗”地飞袭向官军城郭。
城上官兵正在酣战,并未留意到床子弩的出现,直到犀利的呼啸声传到每个人耳中,官兵才开始惊惶四散。但是弩箭转瞬即到,先来的一支正巧打在城门上,这一下,城门下方裂开一个齐人高的大口子,透破城门的弩箭撞进堵在城门内的官兵群里,四五个当其锋的官兵瞬间碎裂,其余官兵则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毫无抗拒力地飞向两边,伤者不计其数。
第二、三支弩箭几乎是同时而至,一支打在女墙上,土石横飞,另一支从城头掠过,撞死两名彭排手,从李延朗肩部擦过,掉入城中,毁坏了一栋民宅,砸死了数名百姓。
徐启祚被弩箭带倒,肩甲碎裂,肩部出现一道大口子,整只手臂几乎失去知觉。他躺在地上挣扎几下,站都站不起来,李延朗怕他出事,急忙让官兵将他抬下去养伤。他却疾呼:“老子还能战,不必下去!”但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