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抵达襄阳府的前后,西、曹诸营流寇亦寻即作出了反应。官弱则合、官强则分是流寇惯用手段,张献忠与罗汝才老道,预计官军会在新任督师的领导下展开大规模的围剿,提前在竹溪县分营,张献忠率军入川,罗汝才北进陕西。
十月初,蜀将方国安、岳宗文并谭弘等会兵败张献忠于三尖峰,追击再败之黑水河。西营等流寇四面逃窜,逐步渗透川内。此役中,川东土官谭弘与族兄弟谭文、谭诣追随四川总兵方国安颇立战功,谭弘调守忠州石宝寨,谭文、谭诣各镇达州与万县天生城,一门三谭各封游击,一时传为佳话。
西、曹二营既远遁,襄西再驻重兵并无必要。赵当世自襄阳回到谷城驻地的三日后,便撤兵转回了范河城。陈洪范紧跟他的脚步,亦移军枣阳县左近的双沟口,与赵营毗邻。只有左良玉仍然驻扎房县,一动不动。
左良玉的援剿总兵职在“征伐”,与赵当世的“镇守”不同,所谓“逐贼而动、不止不休”。朝廷铁了心要办张献忠与罗汝才,河南的马守应等又暂时消弭,他没有理由回家。想来下一步等杨嗣昌安顿好了襄阳府督门的差事,就要调他继续进兵。
这一点令赵当世十分庆幸,他虽挂了“讨贼先锋将军印”,但本职工作还是镇守襄阳、郧阳及周遭地面。出了二府,并无规章强行约束他进退。越省打击流寇,费时费力、得不偿失,赵当世经营赵营的重心始终放在楚北,能躲过这些差遣自然甚慰。
大军回归范河城已是十月初六。经过近四个月的安置,当初从西营手里解救出的三万余名徒附已经在范河城安定下来。跃马而望,围绕城垣绵延广袤的屋舍炊烟不绝,各具生气,不少荷锄挑担的百姓往来穿行,秩序井然。甚至还有垂髫小儿们在枯丛里或河岸边追逐嬉戏。
承宣知政院大知政昌则玉、统权点检院大点检刘孝竑及统制屯田营田诸事王来兴、内务使何可畏、范河城提领水丘谈等出郭十里相迎。赵当世令侯大贵、郭如克、韩衮各领战兵驻扎,自与昌则玉一班人至城内三军府议事厅商讨最近形势。
这几个月来,除了对外战事的后勤支持,范河城上下的工作要点都聚焦在三万徒附的安顿上。万事开头难,在赵当世率领战兵血战流寇之际,范河城文武们实则也忙得焦头烂额。
昌则玉作为代表,简要叙述了过程。据说伊始光捋清楚各家各户的宗族关系、生活习惯并安排屋舍前前后后就花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后来调拨钱粮定额供给,整个过程又一个月方才稳定。最近这两个月,由昌则玉居中统筹,王来兴、何可畏执行均田之事尚未施行完毕,已经起了好几场乱子,王来兴手下练兵营兵士屡次弹压不定,最终还是昌则玉狠下心,杀了十余人悬首示众,方才将局势镇住。
“这三万徒附中,老弱三成、妇孺五成,仅有二成男丁堪为劳力。就这,还乱象迭起。治民之难,不亚治军。”昌则玉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
“妇孺竟占五成?”赵当世皱眉道。
昌则玉轻叹道:“这些妇人孩子的家长,大多给流寇掠到了行伍中。是以其中大部都是寡妇、孤儿,五成妇孺实则与那二成男丁并不匹配。老弱与妇孺加起来共八成,这八成人体力不强,单独立户,强压耕种,效果不佳。”又道,“但若不令彼众自给自足,单纯靠我营浅薄积蓄来救济,也难支撑太久。”
赵当世略一思索道:“妇孺既多,不然将她们许配给我营兵士。”
昌则玉一抬眉:“这
......”
“战兵有军饷、屯田兵亦有耕种,自给之余,再养一两口人实则不成问题。”赵当世边想边说,“我营兵士们基本都是血气方刚尚未配娶的青年,少数有家室的,辗转千里,也早就妻离子散。让他们挑选佳偶,正当时。”
王来兴若有所思道:“三万人中一半妇孺,再算少些,总有一万上下适龄,与我营战兵、屯田兵相加的数目正登对。”
赵当世点着头道:“大丈夫安身立命的前提便是有家。我营兵士虽忠勇,但个个孑然,免不了落叶无根,漂浮不定。让他们组成家庭,往后就能死心塌地,在范河城扎下根来。此外,对那些无力独立门户的妇孺而言,有了依靠,即便耕耘不足,有丈夫在军中所得补贴家用,亦不至于流离无助。”
昌则玉双目精光闪烁道:“此言甚善,一举多得!”
赵当世笑笑道:“人言‘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赵营不破婚,反而当个月下老人,凑成千百对佳偶伉俪,胜造七级浮屠。”另唤一声,“老何!”
何可畏一个激灵,忙道:“属下在、属下在!”
赵当世笑着吩咐:“你通晓人情世故,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择日安排一下,让战兵、屯田兵各部陆续相亲,切记不可强行配对,只凭自愿。若有胡搅蛮缠者,军法处置。”
何可畏点头如捣蒜:“此关乎我军千秋万代的大事,属下必定竭力办好!”
赵当世又对王来兴道:“来哥儿,均分田亩,你得把细点,切莫给人偷奸耍滑了。另外,这些人新来,一贫如洗,前期贷给他们牛马种子,代价也不要太过严苛。这些人就是我赵营的种子,需得好好栽培呵护,不要想着立刻攫利、揠苗助长。”
王来兴应道:“属下明白的。”
说完这些,赵当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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