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沈青澜回来了?
楚亦凡不可遏制的紧张,心就像一只不听话的小兔子,急速的跳动着,恨不能逃开这胸膛,跑的远远的。
一直在屋角陪着楚亦凡,待的有些百无聊赖,几乎要睡着了的海蔚倒吓了一跳,起身道:“奶奶,您怎么了?”
她当楚亦凡是梦魇了。
楚亦凡的神情有些僵,道:“没事——”她能承认是因为太过焦虑,以至于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当是沈青澜回来了吗?她能承认她其实还是有点盼望沈青澜回来的吗?她能承认盼望之余又有点害怕的吗?她能承认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吗?
话音未落,就见门帘一挑,沈青澜已经立在了门口。
楚亦凡望定沈青澜,见他双颊红润,眼神迷离,便知道他醉了。不知道怎么,楚亦凡竟然有点失望。
尽管他喝醉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一想到待会要单独面对一个醉鬼,她有点犯怵。越是像沈青澜这样的伪君子,平时冷静自持,喝醉了越容易失控。
楚亦凡只得近前,轻声道:“你回来了?海蔚,去端醒酒汤来。”
海蔚应一声,匆匆给沈青澜行了礼就往外走。
楚亦凡伸手轻轻去扶沈青澜。尚未触着他的衣袖,他就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楚亦凡伸手抓了个空,两人都有些愣怔,愣怔过后就是尴尬。
楚亦凡便退后一步,自嘲的道:“坐吧。”
沈青澜该解释一句的,可他说不出口。他没有犹豫,径自坐到桌前。楚亦凡替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推到他面前,道:“我饿了,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她一直没动,其实等的就是这一刻。等他是客气,未尝没有拖延时间的意思。
沈青澜垂眸,呷了一口茶,道:“都有什么?整个晚上光顾的喝酒了,有面条最好。”
泓蓝和湖青已经着手往屋里端饭菜,天碧则忙着倒水请沈青澜净手。
楚亦凡这回没动,瞧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有粥、馒头和花卷。”
沈青澜将毛巾递还给天碧,坐下道:“别的倒罢了,来碗粥吧。”
楚亦凡是真饿了,不紧不慢的吃着花卷,喝了一碗粥,夹了些清淡的菜,这才吩咐人撤了盘盏。
沈青澜早就吃完了,就坐在一旁喝茶。他不需要刻意打量楚亦凡,光是往这一坐,就显示了他身为男主人的优越。
楚亦凡没办法忽略他,还必须得婉转上前跟他搭话。楚亦凡一边鄙视他,一边鄙视自己。甭急,今天才开始么,等到话都说透了,他想怎么摆国公爷的款她都不会管他,她也绝对不会再装的这么小心殷勤。
楚亦凡坐到沈青澜对面,眨巴着大眼睛道:“你不累么?又是一身酒气,叫人服侍你沐浴了好歇息吧。”
沈青澜望了过来。
楚亦凡洗去了脂粉,不复刚才那般艳光四射,可一双琉璃般黑白透明的眸子如同水洗过的宝石,每一道视线都是那样的深刻。
她这委婉的邀请还真是挺露骨的,她怎么就没有脸红呢?
楚亦凡读懂了他眼神里的质疑,真想一个耳光摔过去,叉着腰叫他滚蛋。她都没说什么,他干吗用这种深恶痛绝,一副遭了****侮辱的眼神看她啊啊啊?
难道请他歇息就非得是那种意思吗?他到底是不是人?是人都得歇息。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今天好歹也是他和她的洞房花烛夜,他不会连这个都要文绉绉的说的云山雾罩吧?
楚亦凡很无力,不过她的脸皮和内心很强大,在沈青澜目不转睛的凝视下也没见一点局促和不安,倒还露出一点了然:“想来你习惯了身边人服侍,不若叫人去传?”
沈青澜一挥手:“不必了。”
楚亦凡点头,扬声吩咐泓蓝和湖青:“给大爷准备热水,拿干净的换洗衣服。”他既不用他自己的人,那便是默许她身边的人服侍。
泓蓝和湖青应声上前。
沈青澜沉默而不愉的盯了一眼楚亦凡,没说什么,大步进了净房。
楚亦凡原本有话要对沈青澜说,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力。原想靠在床上等着,可是吃饱喝足,屋子里又暖,床榻又太过柔软,以至于她才挨了枕头,没一会就已经沉沉睡去。
沈青澜从净室出来,一边擦洗着尚且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就看见了床榻上的楚亦凡。娇小的身体都蜷在被子里,弱小堪怜。那头乌黑的长发如泼墨一般撒在枕上,衬着那白晰如玉的小脸,更显得眉目如画。
几年不见,她倒是长开化了,不像小时候平平淡淡的,如今倒是个小美人胚子。
沈青澜暗叹一声,宽衣除鞋,安静的在床的外侧睡下。
再美的人又如何?他已经心如止水,无法再起一丝波澜。想来她也未必愿意他触碰她况且她还那么小。
就这样吧。
床很大,楚亦凡又娇小,因此沈青澜睡下,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他托着后脑,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盯着那鲜红的喜烛,更鼓都敲过四更了,才缓缓的闭上眼睛。
楚亦凡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她盯着头顶的大红床帐,猛的醒悟这里是沈家。她一骨碌翻身坐起:身边没人。
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惆怅。
没有感情,她也无意与一个陌生男人行夫妻敦伦之礼,但接着要面临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应付雪白的元帕?
想着沈夫人那冷漠的眼,楚亦凡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拨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吁了一口气。车到山前必有路,又不只是她一个人的错。就算她没有魅力能****得动沈家大爷吧,沈夫人要怪,只管去怪吧。
楚亦凡起身要下地,猛的看见沈青澜就站到床榻对面,倒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
沈青澜淡淡的道:“你在担心什么?”
想着刚才自己的宭况或许被他尽收眼底,楚亦凡就有些烦躁。他悄无声息的站在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是有偷窥的癖好么?
脸上扯开一点客套的笑容,道:“没有,好像我起晚了。”
沈青澜也不追问,道:“还早,我已经叫人传了早饭,吃罢饭,我们去给娘请安。”
楚亦凡也就不再废话,净了脸,叫泓蓝替她梳了个堕马髻,随手插戴了几样不太扎眼的首饰,又挑了一件颜色喜庆又不那么娇艳的衣服。
收拾停当,这才坐下来吃饭。
几个丫头都在呢,沈青澜便开口道:“昨儿个我瞧你太累了,所以才没——”
这算解释昨晚的事。
楚亦凡一口包子噎在嗓子里,呛得她咳个不停,脸涨的红红紫紫,气都喘不均匀了。泓蓝上前替她倒了杯温水,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楚亦凡一挥手:“都下去,回头叫你们再进来。”
等屋里没人了,楚亦凡才忍气对沈青澜道:“我这个人,面皮嫩的很,有些事,有些话都不太习惯当着旁人说。”
丫头们也是人,她也是,能不能有点**权?
楚亦凡无视沈青澜惊愕的眼神。她知道他没这份自觉,也没指望他能听懂并吸收教训,因此不等他回应,便道:“我知道你是君子,有话不如咱们就说在前面。”
沈青澜习惯性的皱了皱眉锋。
从前不觉得,尽管知道楚亦凡并不是个温婉若水的女子,可像她这样直接,还真是有点难以接受。不过他一早就知道楚亦凡说话直接,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听下去。
楚亦凡道:“我们之间,从前有些误会人和人了解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不如我们订个口头要约。”
从前那些误会,都是沈青澜单方面自以为是的曲解,楚亦凡明白他未必肯给她澄清的机会。看他那态度就知道,他不过是想稀里糊涂的凑合着过罢了。
他心里还有别人的位置,因此她也没指望他能接受她。但她不想稀里糊涂的凑合着过,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沈青澜再度挑了挑眉锋,问:“什么要约?”
楚亦凡未曾说话,先笑了笑。这一刹那的笑颜里,包含了诸多情绪:惆怅、忧伤、自嘲、冷漠
沈青澜一向自诩阅人无数,还是觉得没能看全,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
楚亦凡已经开口:“床上君子,床下夫妻。”
沈青澜跟看个怪物一样的瞅着楚亦凡,轻轻的一放筷子,沉着脸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古代夫妻讲的是“床上夫妻、床下君子”楚亦凡给反过来用了,其用意不言自明。楚亦凡才不信他没听懂,不过是因为她先挑衅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所以不服不愤罢了。
以他那龌龊的心思,说不定还以为她是以退为进,假装委屈来表达不满呢。
楚亦凡打了个寒噤,道:“没什么意思,你不同意?”
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诚,哪有一点新婚妻子对待丈夫的那种尊敬和娇羞?
沈青澜抿了下薄唇,觉得开口有些困难:“我知道你不太满意,不过我已经解释过了,你昨天太累了”
楚亦凡垂眸,轻快的接过话碴:“不同意就算了。”
沈青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