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往肚子里吞。
长安在征途遥远的彼端,在尚未到达之前,征途上的儿女连感伤都是一种奢侈。
前军第一折冲府人强马壮,当地牧民、盗寨远远望见,或远远避开,或就来依附,或跪于道旁相送,或送来羊马奶酪,张迈让侦骑队那些来依附的考察后若无疑点便接纳,若有疑点便驱逐,对那些于道旁相送的加以安抚,对那些送羊马奶酪的,就以等价的物品如织品、小帽馈赠。沿途牧民无不欢喜而去,各无骚扰,加之这一带没有足以撼动唐军的强大部落,因此行三百余里除了山川之险外并无**阻碍。
一路翻山越岭,走到大唐休循州都督府旧址,原本在这里放牧的一个小部落不知唐军根底,已经望风远遁,奚胜道:“我们已经连续走了十天,队伍不可拉得太长,最好停下休整两天,同时等候后面的同袍。”
两天之后,杨定国以及第四折冲府以及民部到了,他来到休循州都督府旧址上,在断壁颓垣边放声大哭,对张迈说起一段旧事来:“当年我大唐将士破西突厥于此,置休偱州都督府,军务隶属于安西都护府,民政则由大宛旧民自治,后大食东侵,大宛王奔龟兹求救,我安西大将张孝嵩率兵万余人,长驱数千里,大破大食军,因改此国名宁远,嫁义和公主至此,世为藩属……”
张迈这时已经知道疏勒就是喀什——那也是共和国最西边的城市,而此处尚在疏勒西北近千里,听着杨定国述说盛唐往事,遥想当年大唐铁蹄长驱至此,救亡图存、立绝国、嫁公主,以威以德,声势炫于千古,不由得悠然神往。
然而如今,休偱州都督府所在却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只剩下若干破房子供来往牧民遮风挡雨。
张迈见郭汴和几个少年就在身边,说道:“老祖宗的这些功绩,我们要记得,但记住它不是拿来感伤,拿来怀旧,而是拿来时时激励自己!我们这些做子弟的,要思考着如何强爷胜祖,而不是想着如何依靠祖宗留下来的遗产不思进取!”
郭汴等纷纷叫道:“是!”
更有一个刚刚赶到的老妇人放声大笑:“对!对!说得好!”跟着便猛烈咳嗽起来。
那老妇人却是郭汾的母亲,她在怛罗斯时就病了,却强撑着不肯留下,每日仍在马背上颠簸,但来到这附近终于撑不住,得靠人用担架抬着了。
张迈赶紧跑过去,只见她面色泛红,老人家久病之余忽然如此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见到张迈走近,郭老夫人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张迈的手腕,不断地喘气,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张迈,又看看在旁边默泣的女儿,杨定国在旁瞧见会意,道:“大嫂,你是还在牵挂汾儿的婚事吗?”
郭老夫人连连点头,张迈噗的跪下了道:“老夫人,你放心,我在怛罗斯时已经向郭令公求亲了,他老人家也应允了,等打通了讹迹罕,到了疏勒,我们就成亲。”
杨定国也道:“大嫂,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尽管放心。”
郭老夫人大喜,郭汾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哀伤,刚才郭老夫人是怕自己最后一件事情交代不完,紧张过度以至于说不出话来,这时一口气渐渐舒缓,脱口对张迈道:“还叫我老夫人?”
张迈就在担架前磕头:“岳母大人。”
郭老夫人眼神中流露出无憾的光彩来,捉住了儿子郭汴、女儿郭汾的手道:“我去了后,就按这一路来规矩办事,队伍千万不能为我耽搁!不然你们就是不孝!”
郭汾姐弟俩含泪答应了,郭老夫人指着休偱州都督府的遗址道:“我的骨灰,你们……也不用……带着,就,葬在……那里!我知道,有一天,你们会打回来的!我……等你……们……”就此长逝。
当晚郭汾郭汴就依母命火化了郭老夫人的遗体,掘地为坟,堆石为墓,不敢立碑——是怕被可能跟来的胡虏掘去,只是刻了一幅《乳燕》图为志,葬在休偱州都督府遗址里,全军听说无不感涕。合舍里和奈尔沙希等也都来给郭老夫人送行,女人摘一朵野花,男人摘一个野果,供奉于坟墓前,奈尔沙希放下野果后心道:“这支安西唐军,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对唐军又多了几分认同之心。
第一折冲府到达药杀河的上游真珠河畔,选了一个水流平缓处,花了两日时间,搭了一座浮桥。第一折冲府还没上桥,杨易已经骑着他那匹汗血宝马赶到,薛苏丁指着前方,道:“从这里往西南,是库巴,往东南,则是讹迹罕了。”
杨易对张迈道:“迈哥,接下来就由我来开路吧!”带着敢死营在向导的指引下先行,第一折冲府渡河未毕,杨易忽然派人传来警戒:“前方发现可疑兵马!请后方小心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