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要设法促进火器的发展啊,要想让华夏民族彻底压过漠北的胡虏,就必须尽快结束冷兵器时代!”
不过科技的东西是个繁复之极的事情,很多时候不是想快就能快得起来的,张迈也知道就算有自己的推动,自己偏偏又不是很懂这些东西,要想让火器发展到可以压制骑兵,可能得十年、二十年甚至一两代人才能够,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目前来说,无论如何还是得两条腿走路——一边推动热兵器,同时也要维持天策军的冷兵器优势。
却听薛复继续道:“不过,汉家子弟之中,也总有一些极其强悍的族群,其中最为突出的,莫过于……”
他还没说出来,奚胜已经脱口道:“边民!”
薛复道:“不错!边民!”他和郭师庸、奚胜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显然对边民尚武之事是有共识的——其实这也是华夏军事史上之常识。
郭师庸也道:“华夏腹心之地,以士农工商为本,至于边疆则近胡地,虽是日常生活也常常受到巨大的威胁,所以边民不尚武则无法安生,腹心之地朝廷有武器之禁,至于边疆则反而大加鼓励百姓持有兵器、练习武艺以自保。百姓日习武备,防盗防胡,所以几乎户户皆兵。”
奚胜点头道:“不错,我华夏在春秋战国之时,列国相互为邻,又有戎狄蛮夷杂处其中,除了齐楚等大国有几处有限的腹地之外,其余地方,几乎无处不是边疆,所以有举国皆兵的素质,汉初去周末不远,民间尚武之风未断,尤其上谷、辽东、西凉诸地,民风之强悍实不在胡人之下。到了承平日久,腹地百姓久不知兵,一遇兵火便手足无措了。”
新碎叶城的这些军事领袖,本身就是“边民”,而且由于有武将世家的传统,所以在精熟沙场之事外有通晓了一些兵家史事,奚胜出生虽然卑微,但也认得字,读过书,随着地位的提升,他担心自己的学问素质匹配不起自己的官职更是常常抽空读书,见识比起还在碎叶沙漠中时已经大大不同。
他们说到这里,连郑渭都大体已经猜到薛复要说的话了,道:“薛将军的意思是,这凉兰地区,就是汉土之边地?凉兰百姓,就是汉家之边民?”
薛复笑道:“凉兰胡化已久,这个地方现在既可说是汉家之边地,也可以说是胡人的亲汉之土。凉兰甘肃,是由汉而化胡,至于鄯州乃至于西海(青海湖)附近,则是胡人而亲汉,这些边民是胡是汉,只看我们如何引导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的百姓,无论汉蕃男女,几乎人人都能骑马,由于区内局势动荡,所以人人有戒备之心,男人以武斗为日常之事,女子寻壮健者依托终身,尚武之风也就甚盛。因此我们若招募之为士兵,部勒之以军律,则必能成就一批嗜血之贪狼,远征之劲卒!”
他停了一下,又道:“士人贵,商人富,农家宽裕,牧民贫苦,西凉这些边民,让他们去种田经商他们不是好手,让他们放牧不过让国家多了一群贫民,仍然是一种负担,但如果练之为兵,驱之相外开疆拓土,他们却可以成为我们对外征伐的宝刀!我以为,这是既有利于内政也有利于军伍的两得之事。”
说到对河西东部的情况,郭师庸与奚胜本不如他了解的透彻,薛复说到这里,几个人一起望向张迈,张迈沉吟着,好久才说道:“凶悍的兵源,必须用铁一般的纪律来加以约束,同时还要对他们进行武德教育,让他们拥有对我们天策军的信任,对华夏的信仰。否则这样的士兵就会变成一把能伤别人也能伤自己的双刃剑。而沙州那边……”他顿了顿,道:“我认为也不能就这么归田。不过对他们却与凉兰的士兵相反——凉兰的士兵是要让他们从野蛮之强悍走向文明之强悍,所以我们要设法激发他们的血性与武勇。两种类型的士兵互相配合,一支用以攻,一支用以守,对我们政治上的稳定也好,对我们军力上的增强也好,应该都会更加有用。”
薛复默默点头称是,郑渭道:“但这样的话,我们的军费之重只怕会难以负担。”
郭师庸沉思片刻,道:“在西北养骑兵,其实所费没你之前计算的那么多。训练西凉骑兵,其实可以用寓兵于牧、寓兵于猎来进行,这样应该可以减少一点军费。”
薛复道:“那么沙州士兵,能否寓兵于农呢?”
“这个……”郭师庸道:“沙瓜已成腹地,在腹地屯田,士兵缺少外来的威胁,从将到兵都会懈怠,会慢慢将军事操练当成可有可无之事,而以谋利为主业,久而久之,这样的军队会变成一支完全不能打仗的羸兵。”
————————————张毅收到了一封家书,原来他和两个儿子以及许多族中子弟由于跟随张迈而相继外出,留守沙州的张氏精英便少了,祠堂一侧的二十几间空房子便被旁支借了去,这封家书是张毅的堂兄写来的,信中说旁支借了那二十几间房子之后,将锅盆炉灶床都搬了进去,“似将为长久之计!”中国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屋子久借便成占了。所以这封家书力劝张毅赶紧回去处理此事,否则张家宗家之基业,恐怕将会被旁支吞噬蚕食。
张毅收到家书后心里好生矛盾,要回去嘛,凉州这边的事业正在关键点上,要不回去嘛,祖传家业又岂容旁支觊觎?因此内心反复,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张迈敲着炕几,望着窗外越来越明朗的云空,说道:“要让鹿能够跑起来,最好的药方就是将他们赶到一个有狼的地方去,沙州的男人被曹议金养出了一身柔骨病,要想治好这病,最好的办法不是关在大营里头训练,而是将他们赶到一个会受到威胁的地方去。”
郭师庸道:“元帅是说要将他们移至边疆去?北庭与凉兰,离沙州都有千里之遥,这些人在沙州都是有家小的,千里远戍,时间短了成本太高,时间长了,只怕他们不会愿意。”
张迈道:“那就让他们连家小也一起带去!”
郭师庸一愕,随即惊道:“元帅是想……强行这样做的话,只怕会招来沙人对元帅的怨怼啊。”
张迈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他们安土重迁,可整个西北,大部分都是地广人稀,良田肥美、草场丰沃却没人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沙州是唯一一个人口较稠、良田辟尽的地方,只是那里的人大多都因循着不想改变,宁可窝在本乡互相争夺那一点少得可怜的资源而不愿对外开拓。可是沙州并不是西北水土最好的地方,之所以会聚集这么多的人口是由于历史原因,若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十年之后那里的水土就有可能会因为过度开发而退化,到了那时今天最富庶的沙州只怕就会变成整个西北最贫困的地方。所以我决定抽他们一鞭,将他们赶到更广阔的旷野去,今天他们也许会怨我,但以后,他们会感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