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困惑。
韩延徽拉着儿子走得更深入些,说道:“长城之外,胡族强落,以地望而分有两大块——一是漠北系,一是东胡系。漠北一系极其刚强野蛮,东胡一系则野蛮中带着柔巧,契丹兴起之地,刚好在漠北、东胡之间的潢水之滨,论起派系,则其实源出东胡,西征而有漠北,常居潢水而左抱安东,右揽大漠,其汗帐所在,并不设于漠北汗庭牙帐旧地,故而漠北诸部虽朝东拱服,而这种臣服却在内心深处带着不甘,如果西面再出现一个强者展现出能够挑战契丹的威力,那么……”
韩德枢惊道:“难道他们会因此而叛变?”
“那倒还不至于,”韩延徽道:“不过因此而产生观望心态,却是会的。”
“那么陛下他……”
“陛下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对天策军的大胜!”韩延徽道:“否则的话,将会助长这种心态的蔓延!”
——————————————仲春到来了。
这时候,李从珂派出的使者正行走在前往凉州的路上。
一年之内,竟有两次使者往来,这种亲密程度让河东、卢龙诸藩镇都感到诧异。
更何况,这次的使团意义尤其非凡——李从珂竟是允许了张迈的建议,互派常驻使者——天策军方面派出了海印,驻洛阳,而后唐方面则派出了范质,驻凉州。
范质还没回到洛阳,在关中就接到了委任,这次他在接到圣旨之后却没有了第一次接到命令时的不安,因为他已经了解了天策军的运作——这个诞生于西北的政权,其上层建筑的文明程度其实还在后唐之上,对于这一点范质口上虽然不肯承认,但心里却是很明白的。
第二次踏入凉州的时候,姑臧草原的天空,明净得似乎能够净化人类心中的渣滓。
河西的春天,来得比北庭更早一些,这里的气温回暖得更快,青草也茂盛得更快。姑臧草原则是整个凉州境内最早熟的草场,这个占地多达五万亩的草地,这时却已经成了一座没有篱笆也没有房屋的军营!
从草原的这一端,到草原的那一端,有姑臧河纵流而过,九千名应征而来的士兵站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身边都牵着一匹无鞍的烈马,等候着张迈的到来。
这九千人,是河西新军的第一批新兵,征兵的进度,比张迈预想之中要快得多,丝绸之路开通了,行进在凉兰道上的财富虽然比天策军到达之前多出百倍,可由于天策军官方的严厉打击,做强盗已经没有前途了。而放牧与种田,却又不足以满足大多数武野惯了的河西后生。
这时候,天策军招兵的消息传了出来,自天策军进入凉兰地区以来,这支军队所展现的不仅仅是明晃晃的兵刃、整整齐齐的军装,更有横行河西所向无敌的威风,此外,还有赈济贫苦的仁义!更有解放农奴、分派田地的德政!
那天,当来自鄯州弘德寺的宗晦大师准备回去的时候,张迈跟他说了自己准备在河西征集新兵的事情,并向他请教怎么样才能吸引得凉兰诸州的年轻人参与时,已经八十九岁了的宗晦呵呵一笑,道:“元帅,你准备怎么办呢?”
当时张迈道:“人最大的动力,是利益,我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们加入天策军会得到多少饷银。可是不瞒大师说,加入天策军其实首先能得到的不是金钱,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将是一场辛苦到如下地狱的训练。因此我虽有心招募新兵,却怕凉兰诸州的后生们不肯响应。”
宗晦道:“你可知道,天策军如今在凉兰诸州贫民之中是什么样的印象?”
张迈道:“请大师指点。”
宗晦道:“说实在,当日见元帅在天宁寺说出那样强硬的言语,我其实还真有些担心,怕自己看错了人,但过了这个冬天,我就完全放心了,我的德业,将会因为辅佐元帅而精进,而不是因为帮助元帅而堕落。元帅可知道,现在凉兰诸州,不止是震于天策军之威,而且更服膺天策军之德。就连我佛门中人,也无不赞颂天策军以军士之身,而行菩萨之行。天策军有如此大功,如此大德,只要令旗一立,何恐河西健儿不至?”
张迈当时只是笑笑而已,但不久便从鲁嘉陵口中知道,河西佛门之中开始出现一种传言,大意是说加入天策军,乃是顺赞天威,能增三世功德。与此同时,郑渭也发出了诏令,凡参军而被录用者,可以在凉州、兰州与肃州,可得到永业田二十亩,另得赞军田二十亩,赞军田在伍免租,退伍而还,牧民入伍,全家免其赋税,入伍满十年,其家免赋二十年。
在这多管齐下之下,河西各族的士兵踊跃投军,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搜得连郭师庸与奚胜都甚为满意的大量兵源,而眼下这九千人,便是经过层层挑选后合格的第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