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你没告诉姜瓷吧?”童甄妮捡起脚下的包包,甩在肩头,跟着鹿行雪上车。
“没有。”鹿行雪说。
童甄妮翻下副驾上的遮阳板,划开镜子, 照了照。
她的嘴角有伤口,鲜血已经结痂。
鹿行雪:“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用不着, 给我买点药擦擦。”童甄妮毫不在乎地说着,且没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多不客气——虽然是姻亲, 但是她们之间根本不熟, 这样的独处以前也从没有发生过。
鹿行雪倒不介意, 她记得附近有间药房,于是开车找过去。到了地方, 她下去买药, 童甄妮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步伐,“啧”了声。
买完药回到车上, 鹿行雪把药袋递给童甄妮。童甄妮没接:“自己怎么擦,你不帮我吗?”
她说的理所当然, 鹿行雪点点头,取出几根棉签:“会有点疼, 你忍一忍。”
童甄妮侧坐着, 上半身往鹿行雪那儿靠拢。
她其实很漂亮,举手投足间有股骄纵的酷劲儿,但是好像青春叛逆期一直没有过去, 总有本事令家人焦头烂额。
棉签上沾了药水,鹿行雪替她清洗伤口,童甄妮吃痛,却不吭声,锁着眉头一眨不眨,用一种审度的目光注视着鹿行雪。
鹿行雪清洗完她嘴角的破损,又拧开膏药,轻轻柔柔抹上一层。
“好了。”鹿行雪把东西重新收进药袋,再一次递给童甄妮:“尽量少碰水吧,伤口虽然不大,但也要小心留疤。”
童甄妮不以为然的收了起来。
鹿行雪:“现在送你回家吗?”
童甄妮嗤道:“那算哪门子的家。”
她抱着胳膊一副“全世界都辜负了我对不起我”的厌世姿态,可惜肚子饿到咕咕作响的动静让她这个酷耍的大打折扣。
鹿行雪觉得好笑:“想吃什么?吃完再送你回家。天气冷,回去后舒舒服服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童甄妮撑着冷脸指挥她:“你往前开。”
旧城区有片烂尾楼,开发到一半资金链断裂,一直也没有其他投资商接手,黑洞洞的楼房兀自伫立在寒风中。商家们沿街用红蓝塑料布支起了一顶顶篷子,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集中的平价夜宵场所。
童甄妮跟着罗密欧来过几次,熟门熟路钻进其中一顶,给自己喊了碗牛肉粉。
鹿行雪跟着进来,把从车上带下来的披肩给童甄妮。她没说这披肩做什么用,童甄妮却心领神会。她折了两折盖住腿,遮住自己被勾得破破烂烂的丝袜。
披肩虽然轻薄,却很柔软保暖,才盖上膝关节就舒展许多。
童甄妮抬头轻嘲:“你对人总这么细心?”
塑料桌凳上嵌着经年难洗的油渍,鹿行雪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坐了,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平静:“你还年轻,现在觉得这点冷没什么问题,等上了年纪会吃苦头的。”
童甄妮一拳打在棉花上,讨了个没趣。心头一哽,想姜瓷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包办婚姻都能找到这样的对象。
锅里热气腾腾,老板捞了碗粉出来,加了杂七杂八一堆料,送来给童甄妮。食物香味引得童甄妮食指大动,她撸开一次性木筷的包装,饿极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个过程里,鹿行雪就静静看着她。
童甄妮囫囵吃了个七八分饱,这才慢下了筷子。
这个简陋的环境越发衬得对面的鹿行雪眉目如画,气质出尘。童甄妮看在眼里,不由又是一哽,哼着气道:“鹿行雪,我今晚找你出来,你挺不情愿的吧?”
鹿行雪:“以后别跟人打架。”
“嗤,真有教养。”童甄妮丢下筷子,转身拉开包包的拉链,扯出来个黑色塑料袋,丢去鹿行雪桌前:“喏,还你的。”
塑料袋绑的很紧,里面的东西方方正正,鹿行雪没去碰,大致能猜到那是一沓钱。
“这里面是五万,只剩这点了。”童甄妮抬起下巴:“罗密欧说前前后后问你要了五六十万,是不是这个数?”
应该不止这个数,不过鹿行雪没去计较:“所以你今天是和他打架打到警察都出动了?”
童甄妮不自然地撑着脑袋拨拨头发,转眼间又恢复气焰嚣张的状态:“我说你是不是傻,给那种人当提款机?”
“那种人。”鹿行雪轻缓地重复一遍:“现在清醒了?知道他是哪种人了?”
童甄妮:“……”
童甄妮重新拿起木筷,呼噜呼噜把碗里剩下的粉全部扒拉光。
鹿行雪没碰那笔钱,走的时候童甄妮便提在手里,一甩一甩的先上了停在街边的车。鹿行雪在替她付粉钱,童甄妮把塑料袋随手丢在了脚垫上。
和罗密欧动手的时候太激动,丝袜不知不觉就被勾烂了,现在这么一看,还真是落魄。童甄妮脱下丝袜,本欲丢掉,等看见夜风里身姿绰约、发丝飞舞的鹿行雪时,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鹿行雪把童甄妮送去了松泠路。回程路上,阴沉的天空开始飘雨,等她到家,那雨已经是滂沱之势。鹿行雪把车停进车库,下车时余光瞥见副驾脚垫上那个黑色塑料袋。
童甄妮把钱留了下来。
鹿行雪侧身去取,随着塑料袋被她捞起,丢弃在脚垫上的破丝袜也落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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