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跟前儿,金熙从来都是从善如流的。见老太太掀了桌子,她立刻闭了嘴一声不再吭。许衍芳却还是不依不饶,一脸的委屈:“早知道嫁进你们金家来就是挨欺负的,我就不该嫁!”
金熙正张罗着春棠和映雪收拾地上的碎瓷,听见许衍芳那么说,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害得许衍芳差点儿咬了舌头。
老太太才不管这一套,有话只管跟大太太讲:“老大家的,你怎么说?予豪没回来之前,你还跟我说,多亏予豪早早跟你讲了,还来得及补救,这事儿并没闹得满城风雨……孩子也还在。”
“如今你瞧瞧,是你说的那么一回事儿么?予辰媳妇和六丫头出去不到半天,这都听说什么了,还用咱们挨个问么?!肚子里那孩子倒是还在,可若叫他生出来等长大了听别人告诉,说他娘是个极狠心的,你怎么舍得!”
大太太脸上的泪痕早都干了,听老太太这么说,双眼又不由含了泪,一眨眼就要往下淌,却还是强忍着说道:“若说媳妇是故意瞒着您,倒有些冤枉,媳妇我也是被瞒在鼓里的那个。就是予豪,也不一定知道得比我早。哎呦呦,予豪还在外头跪着呢,您看……”
老太太摆手:“我又没叫他跪,是他自己愿意跪的,受委屈也是他自己情愿的。当初还没办喜事时我就说,这予豪媳妇还没进门儿,他耳朵根子就先软了,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如今你瞧怎么着?”
“我总说我对你和老大放心着呢,孩子们的婚事我不愿插手也不想插手,只要他们小两口儿过得好,婚事由谁做主不是一样的,何况我早晚有彻底撒手儿那一天。可现如今一个予豪一个子音,全打了你们的脸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了,两条道儿你们自己选吧。予豪要还是一心护着他这媳妇,就赶紧登报声明彻底跟金家断绝关系,要不就叫他赶紧离婚算了……我们金家跟着他们丢不起这个脸,早做打算早踏实。”
老太太话音没落,许衍芳又不干了,脸色苍白的尖声喊道:“老太太这叫什么话!俗话说宁挖十座坟不拆一桩婚,您这可倒好,闲着没事儿全鼓捣离婚了,对您有什么好处啊?!”
她还有句话思量了半晌也没敢说出口,她想说,难道你是个寡妇,就看不得别人夫妻恩恩爱爱啊。可是金熙的一双冷眼一直盯着她呢,盯得她是浑身发麻坐立不安,她真怕但凡有一点不敬的话语出口,那小匪婆子就敢大耳光招呼她。
饶是许衍芳咽了自认为不该说的话,金熙还是冷冷的眯着眼瞧她,令她即便身处在老太太这温暖如春的堂屋里,仍像置身于数九寒冬的冰天雪地中,冷飕飕的风直往骨头缝子里头钻……
其实老太太的话,大太太也不大爱听——哪有还没说和一番就劝离的?可她哪里敢像许衍芳这般质问老太太。这一子一女的婚事,还不都是她当初撺掇大爷自己做主的?再多说一句半句,怕是老太太就得开口骂上了。
只因当时佟氏还活着、为人处世又不大着调,二爷金文清的姨太太们也皆是上蹿下跳的,闹得后院乌烟瘴气,大太太生怕受二房连累、便一直惦着早点分家。
于是当时她便打算好了,先从儿女婚事上下手,若这两桩婚事都打理得极好,老太太也就没什么理由拿捏着说不许分家了——离了老太太的掌舵,他们两口子不也一样当好家?
如今却真象老太太说的那般,两桩婚事皆打了她和大爷的嘴。因此不要说反驳老太太了,就连给儿媳妇求个情,大太太也不敢。
可眼下的天气虽还算不上寒冬,却也是秋末冬初了,不管儿媳妇,儿子总要管吧?予豪再多跪上一会儿,双膝岂不都废了?
老太太那句“又不是我叫他跪的”,简直就像是特赦令,大太太也顾不得被老太太臊个够呛的脸面了,匆匆忙站起来:“那媳妇先去把予豪叫起来?至于您说的那两条路,等媳妇把他叫进来,叫他自己选吧,儿大不由娘……”
仿佛累了一般,老太太无力的挥了挥手。许衍芳似乎还想跃跃欲试说些什么,老太太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笑吟吟的叮嘱韩素芬:“予辰媳妇啊,你也和你六妹妹出去小一天了,乃鲲那么久没瞧见你,肯定得闹着要娘了。快回你院儿里瞧瞧他去,若是醒着,待会儿想着抱他来陪我吃晚饭。”
一样是老太太的孙媳妇,待遇怎么这般不一样?偷偷瞟了瞟韩素芬告了退离去的背影, 许衍芳忿忿的垂了头暗暗念叨。
也许真是她错了?当初没出嫁前,她娘可没少跟她说过,说你嫁过去便是金家的长房长孙媳妇,千万不能再随着自己性子来,只要哄得你婆祖母和婆婆开心高兴,好处少不了你的——单说那么大的家业,只要你做的无可挑剔,后院儿早晚也得你当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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