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和房屋的整体装饰一样,这个书房走的也不是富丽堂皇的路线。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当中,各种设备非常齐全,但又不会显得多余,一张写字台,一些放文件的橱柜,一张白色的皮质沙发,一左一右的两个书架。
和许多外表光鲜,内在却华而不实的大人物们不同,很显然,这个区长并不喜欢向外人显摆什么,两个书架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的确显得有些微少,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被翻得残破不堪,毫无疑问,每一本都是主人非常喜欢的、重复品位了很多遍的好书。
写字台前则坐着一位身材中等的男子,如果说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看到他的脸,肯定不会和勃勒登堡的一区之长联系起来。
这是一张绝对和年龄不相符的清秀脸蛋,棕黄色的头发被扎成了一束辫子,整齐地放在脑后,干干净净的脸蛋上没有一丝胡渣,这让他看上去甚至比只有十七岁的夏实更加年轻一些。当然,对于他的真实年龄自然是不止这个数了。
此时的区长正靠在一把躺椅之上,腿上放着一只睡眼朦胧的小猫。
当他看见走进夏实和安娜走进书房时,也很礼貌地从自己的躺椅上站起身来,把小猫轻轻地放在了一旁铺着小被褥的摇篮里,接着向夏实和安娜行了个弯腰礼,用他那毫无特色可言的普通嗓音说道:“想必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小伙子,就是传说中的女王护卫,夏实·库洛姆先生了吧?看来和我想象中的形象相差甚远嘛。”脸上一副高傲的样子。
夏实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以如此挑衅的方式开始了他的对话,但在进门之前被女王委以重任,他可不想一上来就被别人占了先机,显得自己很无能一样:“彼此彼此,我也没有想到传闻中的福克斯·布罗克区长,会是这样一个毫无特点的普通人。”
“哦?难道在护卫的心目中,我会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吗?”话语如此犀利,毫不拐弯抹角,但脸上却始终不动声色笑容相迎,让夏实的确感受到了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那这位清新可人的美女,一定就是护卫夫人了吧?能见到您这样让人为之一振的少女,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和面对我时的态度差距如此之大,怎么感觉就像是我配不上她一样……呃,算了,虽然事实上,我的确是配不上她。
说话的时候,布罗克故意在“护卫夫人”四个字上加了重音,这让夏实和安娜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些什么端倪。
但在没有证据之前妄自揣度也是没有用的,安娜还是微笑着行了礼,以作为回礼。
“好了,我想自我介绍的部分就到此为止了。”区长一边关上书房的门,坐回了自己的躺椅,一边示意夏实和安娜可以坐在沙发上,“我不喜欢让书童之类的闲人进入我自己的书房,因此如果你们需要茶水或者咖啡的话,可以自己去倒,杯具和茶叶就放在柜橱之中。不用拘束,我喜欢和别人在轻松的环境里侃侃而谈,即使那个人的官职在我之上。”
他见夏实和安娜都没有想要喝茶的意思,便继续说道:“现在可以说明你们的来意了,我想我一定会洗耳恭听的。”
夏实轻轻咳嗽了一声,整理了脑海中的语句之后,开口说道:“其实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请问阁下,你的手下们在北三区收取保护费的行为,到底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哈哈!”夏实没有想到,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布罗克不但毫不慌张,甚至还从容不迫地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完全不把这个当做一回事一样,“这话问的真是奇怪,当然是我吩咐他们这么做的,谅他们也没有自作主张的胆量。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们除了收取保护费之外,还额外地在为自己创造着外快。”
虽然布罗克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但话语中却完全没有悔意,这让夏实心中的怒火开始渐烧渐旺起来:“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依然不管不顾,难道你不知道,对于原本就不富裕的三环区住民来说,这样的行为无疑是逼着他们往死里去吗?”此时的夏实还能够保持最低限度的冷静,他强压着怒火问道。
“为什么?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吗?”布罗克还是平静地笑道,“当然是为了勃勒登堡,为了女王殿下的‘第四城墙工程’敛财了。”
“可是据我所知,女王陛下并没有下达要向自己的民众收取保护费的命令。”
“哈哈,恕我直言,你只是一个区区的贴身护卫而已,况且还是一个来自外村、没有任何处事经验的年轻人,你认为女王有什么必要一定得把她的所有计划对你坦诚相告吗?”布罗克的话总是针针见血,让夏实无言以对。
不错,身为一个护卫,夏实的确不可能知道女王的所有工作。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安娜有什么瞒着我吗?
夏实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王。
——不可能,至少从她的表情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件事连身为女王的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可就算是这样,除非现在就告诉他,我身边的这位就是货真价实的勃勒登堡女王,否则怎么说都是非常牵强的。
书房里陷入了沉寂,三个人在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动嘴,只能听见鸟儿无忧无虑的叫声,还有门口两个守卫的聊天声,他们的话题又再次回到了临街的美妇人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安娜才开口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想,告诉你事实也无妨。其实女王已经知道了区长大人你自作主张的行为,这次我和我的丈夫过来这里,就是奉了女王大人的命令。”
“哦?原来是这样,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还真是失敬了。”布罗克说道,“不过据我所知,女王陛下为了勃勒登堡的繁荣昌盛,成天呆在自己的书房中,不是批示大臣们上交的公文,就是思考一些造福人民的政策,我想,她唯一的消息来源,恐怕就是那些整天对她马首是瞻的大臣们吧?很难想象,她竟然也会知道这个对城市经济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三环区所发生事情,而且还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到这种对自己的执政方法赤裸裸的讽刺,安娜实在压制不住冲动之情,倏地站了起来,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布罗克怒目而视,看来他的怪性格的确不仅仅只是个传闻。
不过女王毕竟是女王,很快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梳理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又坐回了原位。
“哎!”
没想到,在对话中完全占据上风的布罗克却突然叹息起来,表情很是无奈。
夏实的第一反应——这还只是他的诡计罢了——只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
“其实,当我得知你们来到我的寒舍之时,我就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至少是在这几年里。我也不妨告诉你,如果再迟个几天功夫,也许我对勃勒登堡的热情就会燃烧殆尽了,而勃勒登堡也必然会陷入到大危机之中,无药可救了。我想对你们两位敞开胸怀、毫无保留地谈谈自己的意见,但前提是你们也对我毫无隐瞒。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何不脱掉自己的伪装呢?我发誓,我福克斯·布罗克对你们绝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