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轩斜她:“你也知我半生风流,再美的女人都已经看腻了,现在只不过想好好过日子。你就偷笑吧,恰好是你,赶上了我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不相离的时候。”
季曼嘴角抽了抽。
出月子的时候外头好像很热闹,灯芯和朱玉润来将她里里外外一通好收拾,然后带她去了聂家的旧宅。
从聂家灭门之后,这宅子就闲置了下来,今天不知为何,竟然是人来人往的。季曼好奇地走进去,就看见到处都挂着红绸,贴着喜字,喜婆甩着帕子上前来,扶着她就往里走,边走边道:“哎呀我的新娘子哎,赶紧的梳妆,花轿都快到了哎——”
季曼怔然,一路被扯过去,穿上喜服,盖上盖头,到了主堂拜别。
聂青云在上头聂向远原来的位置坐着,红着眼睛,学着聂向远当年的话道:“你如今出嫁,到了陌玉侯府,可要恭顺良德,莫要违背丈夫意愿。”
季曼嘴角抽了抽,这简直是封建礼教啊。
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叩了下去,以头磕地,轻声答:“是。”
锣鼓喧天,外头真正的十里红妆,从聂府一路延伸到陌玉侯府。尔容在她身边扶着,几个未出嫁的姑娘在前头充当傧相。丫鬟喜娘延伸一路,都是一身大红。
身上的嫁衣熠熠生光,有着鸳鸯和鸾的好意象,比当初聂桑榆绣的还不知道精致多少,一看就明白,这场婚礼怕是蓄谋已久。
一路出府,上轿,季曼还有些恍惚,恍惚间看见梦境碎裂的样子,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季曼呼吸有些紧,轿子还在前行,她却觉得没了方向。梦醒了她当如何?当如何?
锣鼓鞭炮之声散去,她周身好像都被噩梦包围,拥有便害怕失去,恨不得自己从未拥有过。
可是又舍不得……
一双手将她从噩梦里拉了出来,季曼睁眼,盖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眼前是洞房花烛,宁钰轩正好奇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季曼眨眨眼,看了看四周。
“傻了?”宁钰轩失笑,将她的头冠取下来,轻轻把她拥进怀里:“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像是被吓着了一样?”
“我掐你的话,你会疼吗?”季曼傻傻地问他。
宁钰轩挑眉:“自然,你不如掐掐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梦?”
季曼垂了眼眸,依言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倒吸一口冷气:“不是。”
“那不就好了。”宁钰轩伸手,将两个普通的同心结拿了出来,挂在床帐的两边:“从今以后,你我便又是夫妻了。”
“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嗯。”
宁钰轩不满地横她一眼:“除了这个你还会不会说别的?”
季曼出其不意地一把将他扑倒在床上,笑着吻上他的唇:“我爱你。”
陌玉侯一愣,轻轻哼了一声,别扭地也抱住她。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宁钰轩很认真地道:“你能回答我么?”
“嗯?”季曼挑眉。
“垫脑是什么东西?”
啥?季曼眨眨眼:“垫脑?”
抿抿唇,陌玉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当初不是你说,喜欢上会修灯,下会修垫脑的男人?孔明灯我会修,垫脑……我总觉得不是拿砧板垫着的猪脑子这么简单的东西。”
季曼傻了,突然就倒在床上哈哈大笑:“垫脑……”
是电脑啊不是垫脑!那是陌玉侯永远不会知道的东西。
笑出了泪花,看着宁钰轩恼怒的脸,季曼突然就释怀了,不再去看四周那些裂缝,那些像是梦境裂缝一样的东西,只紧紧将这人抱住:“嗯,垫脑,就是垫着的猪脑子!”
宁钰轩满脸怀疑地看着她,季曼却笑得更欢。
如果能长久沉浸在这场梦里,她也就愿意这样一辈子不醒来。
大宋史记,有忠臣宁钰轩,辅佐赵氏四代皇帝,虽经多次政变而忠心不改,扶持幼主至其二十又四,便放权退居,受万民爱戴,得群臣之心,被皇帝尊为国父,享年七十八岁,荣华一生。
大宋野史,有奇女子季氏,为陌玉侯之妻,得众多夫人妯娌之佳言,却使陌玉侯终身未再纳妾,其中之秘诀,引得众多女子前往询问,然而都无所获。享年七十四岁,与陌玉侯死后同葬于佛山桃花林。
春闺一梦,此生不愿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