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和她合伙瞒着我吗?”
所以他刚刚对季曼玉说话时,语气里才夹杂了些许怒意。
季曼玉再次摇头,“大哥我没有,我真的以为小妹在金陵。她现在不在金陵,我这两个月里收到的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收到的信确实是从金陵寄回来的,就连小妹寄回来的吃食,也是金陵本地的特产。
季斯年没说话,直接去拨弄书房里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直接吩咐电话那头的人,“给我查一下九月十六号火车站的购票记录……还有,给我派几个人到火车站守着,看到她就给我直接带回季家。”
等季斯年挂断电话,季曼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站不稳往沙发倒去。
她在沙发上坐下,语气仓皇,“大哥,小妹不会出事吧。”
季斯年闭了闭眼,“不会,她不是说这两天会到家吗?等着吧,应该很快就能到家了。”
***
衡玉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她现在正被颠簸的火车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之前思虑过重的隐患一口气爆发出来,抵达北平时,衡玉脸色都是苍白的,额头发热。
几个保镖看到老板病得这么重都吓了一大条,火车一靠站就连忙护送着衡玉下火车,要带她去看大夫。
车站角落里,几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人目光一直在下火车的人身上穿梭着。
很快,火车一等座有一行人走下来,是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护着一个病弱的少年。
特务处的郑上尉瞧了他们几眼,就要将视线移开。
但很快,身为特工的敏锐让他从相似的五官认出衡玉来。
郑上尉快步往那一行人走去,同时打了个手势,让另外几个同事跟上他。
郑上尉一靠近,那几个保镖就意识到不对,手直接搁在腰侧。
这分明是扶枪的动作,郑上尉连忙提高声音道:“季二小姐,我是奉你兄长的命令过来火车站接你的。”
衡玉这才注意到他和特务处的人,抬手一挥,几个保镖立刻解除警戒状态。
居然出动了特务处的人,看来她大哥是察觉到不对,发现她并没有去金陵了。
衡玉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倦,“好,我们走吧。”
跟着郑上尉离开。
车子很快开到季家。
衡玉下车时,身体已经有些脱力。郑上尉一点儿也不想去迎接组长的怒火,环视一圈,让自己的手下把衡玉扶回家。
北平这时候已经下了雪,几步路的距离,有些雪花飘落在衡玉的肩膀上。
季斯年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她时,一时间居然觉得她的脸色白到比起雪花也不逞多让。
当视线落在衡玉那剪短的头发、那男装的打扮时,季斯年瞳孔微缩。
“大哥,我难受。”衡玉委屈道。
心下的所有怒意,在这么一句话里就溃不成军了。
季斯年冷着一张脸,伸手要将她从门外拽进来。但当手触碰到衡玉时,力道已经放轻了。
“小妹,你终于回来了!”季斯年身后,是匆匆跑下楼的季曼玉。
她用手捂着嘴,看着一脸苍白的衡玉,眼里泛起泪光。
“请来的大夫呢,先让他过来吧。”季斯年没和衡玉说话,直接对季曼玉道。
“对对对,大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大夫诊治的过程中,季斯年一直冷冷站在旁边,没有离开,却也没有和衡玉搭过一句话。
等衡玉服完药睡下后,他才轻叹一声,在床边蹲下来,用手去摸了摸她还发烫的额头。
顿了顿,季斯年的手往旁边一滑,摸了摸她剪短后依旧柔软的头发,自语道:
“这两个月你去了哪里?”
季斯年打量起衡玉的房间,重点是她的梳妆柜和书架,很快,他就注意到一个抽屉特意用锁锁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那个上锁的抽屉上停留片刻,这才缓缓移开。
“小妹,你瞒了我多少事情?”
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衡玉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彻底黑下来。
房间里,枯坐在角落的季斯年已经察觉到她醒了过来,但没有出声说话。
衡玉从床上坐起来,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大哥季斯年。
“大哥,你怎么在那里?”
没有回应。
衡玉心下轻叹,果然,她大哥是生气了。
现在是在等着她解释这两个月的行踪。
衡玉烧了一天,嗓子都哑完了。她咳了几声,这才开口道:“我这两个月,是奉老师的命在锦州待着。”
季斯年眼皮一撩,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绝没有这么平静。
这两个月里,他家小妹居然一直在锦州待着!?
锦州在哪,它和沈阳相邻,也是被战火蔓延到的地方。
什么老师?他怎么从没听小妹说过她有一个老师?
那个老师居然还敢让她去锦州待着!
且不说她的身体根本适应不了东北的气候,就说那里处于前线,她那个老师居然敢让她去前线!
季斯年心中恼怒,却是把一大半怒火都转移到衡玉的那个神秘老师身上。
他不舍得怪罪小妹,那就小妹的师长背锅吧!会把一个病弱的年轻姑娘派到锦州,她那个老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人分饰多角的衡玉不清楚季斯年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以一种坚决而义无反顾的语气道:
“大哥,你一定听说过我老师的大名,他与你们联络时的代号叫天玑。”
“而四年前,与你联络的神秘人天璇是我师兄。我的代号则是北斗,四年前机缘巧合拜入老师门下。我还有个最小的师妹,代号叫七星,原本锦州的事情要交给她,但她还没出师,老师只好派我过去了。”
“……”
轻飘飘的两句话,成功让一向端凝的季斯年懵了一下,两下,三下……
他看向衡玉,神色讶然,完全顾不上生气,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那个能力通天,在打探情报方面比特务处还要厉害些的天玑,居然是他家小妹的老师?
“大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代号?”
半晌,季斯年终于寻回自己的声音。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咳,“我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衡玉欣赏着她家大哥难得的呆愣,眉梢微扬,调笑道:“只是有些而已吗?”
季斯年站起身,往衡玉走来,用手指指骨敲了她的脑门。
这一下可没有收力,衡玉被敲得身体往后一仰,捂着额头发出抽气声,“大哥,你变了!”
季斯年冷笑,“说实话,一开始我是打算打断你的腿的。”
虽然他不舍得,但狠话还是舍得说的。
“不仅和你大姐撒谎,还敢跑去现在最危险的东北。不要命的吗!”
这么一吼,季斯年刚平复下去的怒意又冒上来了些。
他缓了缓,调整好心情后才接着道:“但你是天玑先生的徒弟,是他让你亲赴东北的,这么安排必然有他的深意,所以我决定不打断你的腿了。但是——”
衡玉就知道还有个“但是”。她乖乖听完季斯年后面的话,对于季斯年让她写检讨的惩罚全盘接受。
随后又被耳提面命一番。
季斯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原以为你和你大姐串通好的,没想到你大姐完全不知情,我把事情告知她后反倒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如果你真出了事,有没有考虑过她会如何内疚自责。”
衡玉迭声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下次我一定直接告诉你们我要去哪里,不再遮遮掩掩。”
季斯年:“……”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衡玉当然知道季斯年是想让她好好待在家里,别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但很显然,这不可能。
她抓住季斯年的手腕,拉着他坐下,“大哥,我是老师计划里极为关键的一环,锦州那里绝对不能少了我。回家过完年,我还是要回到锦州,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家了。”
“你们师门除了你,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你身体虚弱,这一点天玑先生应该也知道才对。”
衡玉开始给季斯年数,“老师有两个代号,分别是天玑和摇光。大师兄天璇接手老师手里的工厂,二师兄天权是个真正的天才,想尽办法提供各种机械武器图纸,三师兄开阳主要负责老师手里的情报和老师的安全问题。五个同门里,只有我和小师妹七星主智谋。”
很好,一个师门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至于天枢、玉衡两个代号,老师说都有人用过了。”衡玉感慨一声,似乎有些惋惜没法用这两个代号。
系统在衡玉的脑海里笑得满地打滚,【哈哈哈哈哈你膨胀了,你居然在忽悠大哥!】
衡玉忽悠人时,那叫一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那叫一个言辞恳切。
总之季斯年听完之后,心头第一反应是“天玑本人果然深不可测,教出来的徒弟们在商业、机械图纸、情报、谋划等方面都各有成就”。
第二反应是“天枢就是贪狼,这就是他的代号,天玑居然连这个代号有人用过都知道”……
什么想法都有,就是没怀疑过衡玉话中的真实性。
看着素来敏锐的大哥被忽悠到这种程度,系统忍不住鞠把同情泪。
鞠完同情泪后,继续猖狂哈哈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