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竟她当时年纪还小。可是她真的很奇怪,特别奇怪,喜欢吓人。说话诡异,故弄玄虚。”谢奇梦回忆起来,仍旧被当时的恐惧激得打了个寒颤,“那时候她妈妈刚死,她还那么小,就会用她妈的名义骗人。不停地说她妈妈还在,说我们身边有脏东西。还说一些类似于,‘你在说谎,我妈妈告诉我的。’之类的话,搞得我们全家人都起鸡皮疙瘩。我当时也小,被她吓得一直不敢睡觉。”
贺决云漆黑的瞳孔里闪过疑色,眉峰上挑:“你确定,她是故意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我爸以为她是精神创伤后出现了幻觉,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她对医生有点抗拒,可是思路清晰,注意力集中,没有发现精神分裂的症状,她也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谢奇梦咬了下牙,带着难以释怀的语气道,“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以当她是不懂事,能慢慢改。但是她还会虐杀小动物。我们家养了三年的狗,就是被她杀掉的。”
贺决云眼皮不停跳动。他抬手按住鼻梁,说:“等一下。你说穹苍虐杀动物?”
谢奇梦点头,一阵后怕道:“童年被虐待、虐杀动物、尿床,许多连环凶杀犯在未成年时期都有这样的体验,你知道吧?”
贺决云手指躁动地在桌上敲击,再次求证道:“她虐杀你家的狗?”
谢奇梦说:“是啊。那条狗很聪明的,虽然比不上警犬,但也被我爸训得特别通人性。她把医生开的药喂给狗吃,把狗迷晕,然后半夜把狗杀了,塞在厨房的柜子里。我妈当时还怀孕,看见的时候差点被吓到流产。那么小一个孩子,你能想象得到吗?”
“先不说,穹苍那个年纪能不能做到你说的那些事情。”贺决云感觉谢奇梦所说的事处处透露诡异,乃至是荒诞。他反驳道:“穹苍怕黑,她怎么可能半夜出去虐杀你的狗,而且还把它藏到柜子里?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在她进游戏之前,她从来没有表现过她怕黑啊!反正我……我觉得她很可怕。当时我还幻想过,那只被我当做朋友的狗,埋进泥土里后死不瞑目,用淌血的爪子不断往外爬。”谢奇梦心有余悸道,“后来她身边又连续发生了很多事情,证明那不只是我的错觉。我也不想带有个人偏见,可如果经历这些事情的人是你,你一定会和我一样。”
贺决云站在谢奇梦的角度畅想了一下。他觉得穹苍在谢奇梦的童年里大概是个长着满嘴獠牙的恶魔形象,咧嘴一笑,露出寒寒白光。难怪他到今天都对穹苍抱有如此大的戒心。
但是,那跟贺决云所了解的穹苍并不一样。穹苍的恶劣喜好似乎仅限于爱讲一些没营养的冷笑话而已。她没有强烈的自我表现欲,不热爱社交,多数情况下只在学校和家里两点移动。会对江凌产生同理心,有一定的社会道德感。
她的确是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出来,可是她的行为并不符合谢奇梦所说的形象。
谢奇梦说:“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没有变。她只是学会伪装了,对你,对其他人。她可能很享受犯罪并伪装的过程。她有一位连杀数人并抛尸的学生,就是那样的。那个凶手非常享受躲在暗中看警方忙乱的感觉,而他极其崇拜穹苍,为什么呢?”
贺决云喉结滚动,俊秀的脸上带着思考的凝重。他问:“奇梦,你究竟是在恐惧她,还是在恐惧她的能力?”
谢奇梦耸肩,叹道:“我知道你有犹豫。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忽略她的危险性。”
贺决云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两人自动跳过这个话题。
和谢奇梦告别之后,贺决云回三夭整理了一遍资料。
他将穹苍参加过的两次副本录像调了出来再看一遍,并将穹苍接受测试时的视频也调了出来。
亲自参与游戏的时候,他所面对的穹苍是片面的,然而那样的形象带着一种真实感和亲切感。而当他作为第三方来旁观整场游戏时,他发现穹苍真是一个无比可靠的人。
“可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它代表着能给一个人心理上的安全感。当这个词语出现的时候,贺决云就知道,他心底还是相信穹苍是一个好人。
他的直觉是他的人生经历所反馈的。他的人生经历是他所见、所闻、所识积累出来的。如果他连自己都不相信,那还应该去相信谁呢?
何况,如果穹苍真的是一个演技超凡入圣的人,她怎么可能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谢奇梦?那智商不允许啊。
贺决云生出一种庸人自扰的好笑。他摸出手机,垂眸落在屏幕左上角的方形头像上,脑海中想了几句开场白,没有打完,又点了退出,直接打电话过去。
穹苍的声音带着点慵懒,她问道:“喂?”
贺决云听着她敷衍的语气,竟感觉有点放松。他靠着椅子转了一圈,说道:“想问你一些事情。”
“诶?”穹苍惊了一声,也清醒不少。她说:“你想问,居然还能忍到现在?”
贺决云:“如果我不问你……”
穹苍反问:“彩票逾期还能兑换吗?”
贺决云笑了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星辰似河,直洒而下,夜灯如海,璀璨不已,闪耀的光点绘成一幅摄人的画卷。
“我记得方起也说过,他说学霸的世界里早就写满了答案。所以,你的世界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对吗?”
“这个世界是没有答案的。我只是一个大脑受过伤的人而已。”穹苍浑不在意地说,“不过你们为什么要把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六岁小孩,为了寻求外界关注而说的话当真呢?那是我骗他们的。”
贺决云:“因为不懂事?”
穹苍:“的确。”
贺决云:“人更容易会因为不懂事而说出真话,因为碰壁之后,会变得懂事。”
穹苍声音轻得听不清,像是含在嘴里的呢喃:“是吗?”
贺决云问:“你为什么不跟老谢解释一下呢?他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穹苍:“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地方。我不喜欢任何有别人的地方。谢奇梦,呵呵,他这个人蛮有意思的。”
贺决云:“所以老谢心心念念的那条狗……”
“嗯……”穹苍沉吟说,“当一个人精神压力过大的时候,可能会做一些偏激的事情来进行宣泄,过后也许就会觉得后悔,再追及就没有意思了。”
贺决云几乎没有怀疑地问:“那个人是谁?”
穹苍那边沉默片刻,而后闷声笑了一下。
贺决云被她笑得一愣,就听对面的人轻轻叹了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
贺决云:“……”
“就……”贺决云怔了下,表情十分诡异道,“你真的是只在称赞月色对吧?”
穹苍:“当然。今天一直天晴,夜空也特别清晰。”
贺决云说:“好吧。”
穹苍笑道:“晚安。”
贺决云闷闷回了一句:“晚安。”
贺决云等了会儿,不见穹苍挂断。
他拿下手机,准备按下红色标志,扬声器里又响了一下:“哦,瞬间约个下次见面的时间吧。游戏见。”
“游戏见。”贺决云的侧脸在灯光下披着一层温柔的淡光,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祝你成功逃离。”
“这个不需要祝福。”穹苍自信说,“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