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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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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一九四九年十月,是蒋介石最为痛心的时候,因为毛泽东于十月一日在北京天安门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随着苏联等国家相继与新中国建交,蒋家王朝在世界人民的心中垮台了!

    然而,一九四九年十月,又是蒋介石最后战胜代“总统”李宗仁,由幕后走到台前并梦想在大西南建立最后防线、与毛泽东的部队在大陆进行最后决战的时候,因此,他偕长子蒋经国不惜余力奔波于台北、厦门、广州一线,希冀中国的政局会朝着有利于蒋氏的方向发展。可以想见,他们父子坐在“联华号”战舰上的心情是相当沉重的。

    十月一日的深夜,大海涛声依旧。蒋介石木然地站在“联华号”战舰的甲板上,痴然地望着大海的夜色,似想透过这沉沉的夜幕看到希望的亮光!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依然是一任风吹浪打,黯然神伤。有顷,蒋经国悄然走到蒋介石的身旁,把一件风衣轻轻地披在父亲的身上。蒋经国的确是成熟了,他清楚与其让父亲独自黯然消愁,不如他把父亲最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父子之间哪怕是进行一场有关国情大势的议论更好些。为此,他有意地说道:“父亲,毛泽东在北平宣布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了。”

    蒋介石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父亲,他们宣布定都北平,并改北平为北京了。”

    蒋介石还是没有答话,继续微微地点了点头。

    “父亲,从毛泽东宣布的所谓政府成员名单看,有近一半的是国民党的叛徒。”

    “在我所料之中,不去说这些了。”蒋介石终于开口了。

    根据蒋经国这大半年来的经验,他知道心烦的蒋介石只要开了口,接下来的就是他听其训导。因此,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立正站着说了声“是!”

    蒋介石沉吟了相当长的时间,声调低沉地问道:“经儿,接下来,毛泽东会走哪几步棋呢?”

    这也是蒋经国最近经常思索的问题。所以,他当即答说:“一、忙于所谓的组阁;二、和我们争夺东南和中南数省;三、部署和我们在西南数省的决战。”

    蒋介石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有顷,他又以训导的口吻问道:“经儿,在毛泽东即将走出的这三步棋中,我们该动哪个棋子呢?”

    “我认为,毛泽东正在下的组阁这步棋,我们没有制约他的招数;和我们在西南数省决战虽然是决定全局胜负的大棋,但那是在下完福建、两广这手残棋之后的事。我想,这也就是父亲匆忙由山城飞回台湾,又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台北、厦门、广州的原因所在。”

    从某种意义上说,蒋经国这番议论是说出了蒋介石心里想的、但没有说出来所谓败军之帅的构想。因此,蒋介石猝然转过身来,十分满意地说:“俗话说得好,家贫出孝子,国难出英雄,就在为父败走麦城的一年之中,经儿变得成熟了。”

    “这都是父亲言传身教的结果。”蒋经国知道现在可以较为平等地与蒋介石讨论天下大势了,遂问道,“父亲,您此行广州能达到什么目的呢?”

    “尽量说服白崇禧撤守衡阳、宝庆一线,把桂系主力调往川湘、川黔交界,成为我们固守大西南的屏障。”

    “此招棋恐怕走不通。从历史上看,桂系失败的归宿都是退守他们的发祥地广西。”

    “这是一招死棋!”蒋介石恶狠狠地说罢停了相当长的时间又说道,“李宗仁、白崇禧一定要这样走,那我只有借毛泽东之手,把桂系消灭在衡宝一线或广西了。”

    “两败俱伤,自然也就达到削弱共军的目的了。”蒋经国沉吟片时,又问道,“父亲,这次广州之行,是否请李宗仁让位、下台呢?”

    “借用一句戏词说:山人自有安排。”

    就其常理而言,面对毛泽东宣布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大势,李宗仁和蒋介石之间的权势之争,即使不能握手言和,终也可以就此一笔勾销了。相反,他们之间的暗斗竟朝着明争方面转化了。就说蒋介石对待李宗仁的态度吧,也开始处处设防了!

    就在蒋介石到达广州不久,李宗仁一是因为不知蒋介石此行的政治目的,再是因为毛泽东在北京宣布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他真是到了坐卧不宁的地步了!侍立一旁的程思远看着焦躁踱步、长吁短叹的李宗仁,有些不安地问道:“德公,您还有什么可叹气的呢?”

    “难道你也如此不理解我吗?”李宗仁说罢又叹了口气,分外沉重地说道,“毛泽东已经把北平改为北京,向中外昭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我作为中华民国的代‘总统’,能不为之叹息吗?”

    程思远对李宗仁一错再错的做法很是有意见。时下,他听了李宗仁的这番话,不无调侃地说道:“德公不愧是一位富有自我批评精神的谦谦君子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在说,老蒋父子自山城返回花城以后这段时间里,他们既没有自我谴责之意,也没想过未来的中华民国向何处去。他们天天在做一篇文章:如何取德公而代之。”

    “这不可能!”李宗仁相当自信地说,“总统是人民选举的,只要我不宣布辞职,他就如同一介平民。”

    “事到如今,有谁还会相信德公这番话呢?”

    “起码健生是这样看的。”

    “我看健公未必会站在德公一边。”

    恰在这时,行政院副院长朱家骅打来了电话,答应帮着联系蒋氏父子,出席李宗仁的洗尘宴席。对此,程思远很是不理解。李宗仁当即讲:“朱家骅副院长为了缓和我与老蒋的关系,希望我姿态高些,能主动请老蒋父子吃顿饭。思远,你是中央常委,今晚可得与宴作陪哟!”

    “这种饭我是不吃的!”程思远断然地拒绝了李宗仁的邀请,他停了片时,又严肃地说道,“我只想提醒德公,遇事冷静,不要被老蒋牵着鼻子走。”

    蒋介石生性多疑,自从西安事变被扣之后,他对自己的安全格外重视,他的起居饮食都有专人负责。因此,他对李宗仁为之设宴洗尘存有不小的疑虑。据说他对蒋经国曾发出这样的提问:“经儿,广州陷落在即,李德邻为什么还要专门为我设宴接风呢?”

    在蒋经国看来,李宗仁此举无外乎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向中外做个姿态,国难当头,风雨同舟;其二,别有他图。说到后者,蒋经国以将信将疑的口气说道:“父亲,李德邻会不会把宴会变成当今的鸿门宴,在广州演出一幕新西安事变来呢?”

    此话打中了蒋介石的要害,他蹙着眉头想了想,微微地点了点头。

    “另外,李德邻为了向毛泽东邀功请赏,会不会在酒菜中下毒呢?”

    蒋介石听后笑了,他一边摇头一边操着藐视的口气说道:“李德邻既不是当今的张汉卿,也没有古代荆轲的胆量,他演不出搏浪一击的戏剧来!”

    “父亲,”蒋经国猝然变得严肃起来,“您不是常对我说‘预则立,不预则废’这句老话嘛,在此国难之际,万万不可大意啊!”

    对此,蒋介石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李宗仁虽然对蒋介石满怀怨尤,但今晚设宴款待蒋介石却是真心诚意的。当蒋介石入座之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伸出右手端起面前溢荡着美酒的高脚酒杯,有些怆然地发表祝酒词:“现在是国难当头,难以饮下杯中的美酒。今晚为欢迎蒋公的到来,我提议:为了借酒明志,共赴国难,干杯!”

    李宗仁此举是学着古人歃血为盟的样子,弥合他与蒋介石之间的裂痕。但是,出乎他所料的是,蒋介石不仅不领情,反而端起酒杯,十分冷漠地说:“随着福建漳厦会战、湘南衡宝会战的结束,东南厦门、中南广州等地,不日就会落入共军之手。为此,我希望我们的李代‘总统’德邻兄,尽快把设在广州的首都迁往重庆。”

    “蒋公,”李宗仁听后震惊不已,“我们不是要誓死防守两广重地吗?”

    “连白健生都认为衡宝战役一经结束,两广实难确保,难道德公还有什么回天之力吗?”

    “蒋公是如何获悉这一消息的?”

    “这是白健生亲口对我说的。不信,你可以去电问健生嘛!”

    “原来……”

    “另外,白健生决定出任国防部部长了。”

    “可我这个代‘总统’怎么还不知道呢?”

    “健生对我说:蒋公就宣布吧,德公不会不同意的。”

    至此,李宗仁完全明白了:和他同舟共济几十年的老搭档白崇禧最终抛弃了他,真的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再嫁的寡妇”。他迭声说罢“我懂了,我全都懂了”之后,为使自己尽快平静下来,有意地问道:“蒋公,经国怎么没来啊?”

    “不要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蒋经国做什么去了呢?多年之后,李宗仁撰文披露了实情:“事后才听到我的副官说,蒋经国率了一大群随员一直守在厨房里,厨司做任何菜,用任何配料,都经他们检查过。出锅后,又须经他们尝过,始可捧出。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蒋经国在替我做厨监。他显然怀疑我要毒害蒋先生,这也未免太过虑了。”

    多年之后,李宗仁谈起此事还禁不住地慨然道:“此次我请蒋先生吃饭,原是一番好意。无奈蒋先生多疑,更因惯于暗算他人,深恐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授经国严为防范,致造成类似‘鸿门宴’的紧张场面,使我有啼笑皆非之感。”

    接着,李宗仁与蒋介石在人民解放军发起漳厦战役、衡宝战役的隆隆枪炮声中,又公然地开始了所谓权力的争斗。说起这次权力争斗的缘起也十分可笑,几近儿戏。十月二日,蒋介石突然收到汤恩伯自厦门发来的电报,谓李宗仁发表声明,反对汤出任福建省主席,使其丧失威信,无法指挥部属,故不能再驻厦门作战,“决计今日远行”云云。对此,李宗仁事后愤而作了评述:

    八月中旬福建省主席朱绍良突然被蒋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非法“撤职”,其事经过尤为离奇滑稽……汤恩伯忽衔蒋先生之命飞往福州,在机场上打电话给朱绍良,约其来机场相商要公。朱绍良即赴机场相见。汤恩伯遂取出蒋的手令,上称朱已被撤职,遗缺由汤接管。朱接阅手令大惊,声称当同回省府赶办移交。汤说不必了,便促朱即时登机飞往台湾,简直和绑票一般。汤便在福州发号施令,做起福建省主席来……不久,蒋先生派一秘书来穗,要阎锡山在行政院政务会议中追认此一既成事实……阎锡山向我报告此事,并问如何处理。

    我说:“蒋先生今日在宪法之前只是一个平民。以一个平民随便撤换封疆大吏,成何体统?……今政府事前既毫无所知,事后却要追认此既成事实,实在太不成话,政府不应自毁法统,承认汤做主席。”

    阎锡山苦笑着说:“‘总统’,你和蒋先生共事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蒋先生做事向来不顾法统?‘……你已经忍耐很多了,这件事我劝你还是忍耐算了。”

    后来阎锡山便在行政院政务会议提名通过,做了一些追认手续,把任命状送至国民政府文官处来盖印。秘书长邱昌渭向我请示,我说:“暂时把它搁下去。”所以这张任命状留在“总统”府中有六七天之久,阎“院长”又来疏通,才盖印发出去。这就算是我的无言的抗议。

    过去,李宗仁遇上这类事,他只好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闷在自己的心里了事;而今,他或许也发现大势已去,难以挽回,感到自己再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决定在国府再度搬迁之前,认真地教训蒋介石一顿,稍纾积愤。这次,李宗仁一改优柔寡断的秉性,说干就干,当即给蒋介石打电话,约他单独谈话。然而,蒋介石却从没有移樽就教的习惯,反请李宗仁来自己的行营晤谈。李宗仁一听气上加气,为泄积愤,又只好违背自己的初衷,满脸不高兴地赶往蒋介石设在梅花村的行馆。仅此一招而言,李宗仁又输给了蒋介石。

    蒋介石设在梅花村的行馆是陈济棠的前公馆。这座私人住宅是一座大洋房,四周有围墙环绕,另有数座小洋房在四周拱卫,为随员及卫士的住宅。李宗仁抵达梅村之后,蒋介石引他走上二楼一间大客厅内坐下。李宗仁一落座,就说:“今天我是以国家元首的地位来对你谈话的。”

    李宗仁为什么如此郑重地出言相训呢?他认为“蒋先生独裁专制数十年,平日所见所闻都是一片奉承之态,阿谀之言,只有他教训别人,断无人敢对他作任何箴规,更谈不上疾言厉色地教训他了。这次我自思或是与蒋最后一面,然当今之世,论公论私,我都是唯一可以以教训语气促其反省的人。所以我首先便搬出国家的最高名气来压抑他‘舍我其谁’妄自尊大的心理,而服服帖帖地静听我对他的指斥”。李宗仁在历数了蒋介石独裁统治的所谓种种霸道之处以后,又厉言提到一年来蒋氏在幕后掣肘的事情。接着,他愤慨地讲:“你此番已是第三次引退,你当时曾对张治中、居正、阎锡山、吴忠信各人一再声明,五年之内决不过问政治。此话无非暗示我可放手去做,改弦更张,不受你的牵制。但事实上你所作所为却完全相反。不仅在溪口架设七座无线电台,擅自指挥军队,且密令京沪卫戍司令汤恩伯亲至杭州逮捕浙江省主席陈仪,并擅派周喦接替。嗣到台湾之后,复命汤恩伯到福建挟持福建省主席朱绍良离闽,擅派汤氏代理福建省主席兼绥靖主任。凡此皆属自毁诺言、目无政府的荒唐行为!”

    李宗仁越说越气,又把怒气通通地撒在汤恩伯的身上,他在指斥汤氏这些年来在军政两界的昭著败绩之后,猝然站起身来,愤怒地说道:“像汤恩伯这样的人,你也倚为心腹,能不坏事!”

    蒋介石是属于那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政客,他的嬉笑怒骂历来是视情而为。把话说白了,他认为该骂人的时候一定要骂;该忍的时候一定能忍。今天,他坐听李宗仁历数其过失,表面上装作“唯唯诺诺,讷讷不能出口”的样子,实际上他却暗自嘲笑李宗仁的无能。自然,蒋氏清楚李宗仁在政坛上的时间已屈指可数了,于是含笑向李宗仁有分有寸地道歉:“德邻弟,关于撤换福建省主席朱绍良一事,是我的错,请你原谅。”

    李宗仁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或者说心中得到了某种满足,又故作大度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去记忆吧!”

    这就是李宗仁,他岂能不败在蒋氏的手下!

    这就是蒋介石,他一定会把李氏当做手中的玩偶!

    蒋介石为什么没有因为汤恩伯接任福建省主席与李宗仁反目呢?据史家分析:蒋氏一是认为福州失守,厦门难以确保,福建全省必然很快落于中共之手,所谓福建省主席不过是空言而已,故认为“不可走马换将,应即设法劝慰”,给汤恩伯一个台阶下;再是认为广州失守在即,桂系集团随之被人民解放军歼灭于大陆,加之白崇禧意欲倒戈,李宗仁的代“总统”也就名存实亡了,故不屑于为此事和李宗仁反目,给后人留下一份谈资,遂于翌日十月三日早上六时飞离广州,回到了台北,继续策划逼迫李宗仁让位的大事去了!

    蒋介石离去不久,衡宝战役与漳厦战役相继进入尾声阶段,坐镇广州的李宗仁就是在这种情势下迎来了国民党的国庆节。可以想见,李氏作为末代“总统”将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欢度国庆节。更为悲凉的是,广州的十月十日已经微闻炮声,“国民政府各机关早已决定迁往重庆,由民航机分批运送,笨重物件则循西江航运柳州,再车运重庆”。据李氏记述:广州撤退时情况极为凄凉,用李氏的话说,因为他本人坐镇至最后一刻,“市内人心尚称安定,败退的国军亦无抢劫的事情,唯广州警备司令李及兰最后撤出市郊时,竟命令工兵将海珠铁桥炸毁,实属不该”。恰在这时,远在香港的顾孟余先生托程思远向李宗仁建议:“德公不要到重庆去,就改往柳州或南宁‘组府’,务必同蒋划清界限,另搞一套。”其用心可谓良苦!

    李宗仁当然清楚顾孟余这一建议的本意是:另组国民政府,重开国共和谈,采用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时的李宗仁一是感到自己手中的牌所剩不多了,再是白崇禧就要兵败湘南衡阳、宝庆,白氏绝不会赞同他另组政府,重开和谈。所以,他沉吟许久,借口“我不去重庆,白崇禧的三十万兵就没有饭吃”,拒绝了顾孟余的建议。

    十月十二日,人民解放军已经推进到广州市郊,李宗仁怀着怆然的心情偕随员乘机飞往桂林。翌日也就是广州解放前一天十月十三日,李宗仁又由桂林转飞重庆。

    十月十四日,人民解放军攻占广州。接着,又兵分两路向西进袭:“一路循西江而上直捣苍梧,攻击白崇禧部的右侧臂;一路循四邑、两阳直趋嵩、雷,进逼雷州半岛,以切断白部由广西撤往海南岛的退路,构成三面大包围的态势。”结果,白崇禧自衡、宝南撤之后,全军又陷入人民解放军的包围之中!换言之,退守广西的桂系败局已定。

    撤往重庆的李宗仁的日子更不好过。对此,他多年之后作了如下的回忆:“重庆城防以及川东防务,全系蒋先生的嫡系部队,我的命令不发生丝毫效力,而蒋先生却可为所欲为。我只身在渝,一举一动都在蒋氏心腹监视之下,言行稍一不慎,立刻可以失去自由。”同时,“他们认为广州既失,我已堕入蒋的瓮中,可以任其摆布。CC系和政学系控制下的报纸此时已不再以‘总裁’称呼蒋氏,而径呼为‘总统’了。”结果,一场拥蒋复职、逼李下台的闹剧又在山城拉开了帷幕。

    在蒋介石的身边,有一位善观政坛风云的老政客叫吴忠信。昔日,他在南京看到蒋介石混不下去的时候,曾主动地向蒋介石劝退;今天,他又认为李宗仁这位代“总统”当到尽头了,又主动地请李让贤:“德公,我奉蒋先生之命将赴台北,不知你有无知难而退之意?”

    李宗仁听后感到是那样的刺耳。他清楚吴氏劝退是有背景的,即使不是秉蒋介石之意,那也代表了国民党中的某些实力派。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大义凛然地说道:“我不准备自行引退,如果蒋先生执意要复职,那就由他自己决定。”

    由此开始,蒋介石及其谋士、重臣和门生,把这场闹剧演得有声有色,等到广州失守,李宗仁飞赴重庆之后,蒋介石认为时机已到,于是由幕后走到台前,数度约所谓党国元老丁惟汾、于右任、吴忠信等人研讨复职问题。但多数人认为,蒋于今年一月二十一日发表文告,宣布引退,援引“宪法”第四十九条规定,由副“总统”代行“总统”职权,此为举国所共识。倘非李宗仁“知难而退”,则蒋不宜径自宣布复职。

    蒋介石和李宗仁在性格上的最大差别是: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成什么,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从此,他一方面利用舆论阵地大造“劝进”、“复职”的声势,另一方面动用各种说客活动于李宗仁的门下,劝其“让贤”。

    不久,吴忠信、张群、朱家骅等先后登门拜访李宗仁,他们不敢明言要李劝蒋复职,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当前局势紧张,希望李拍一电报请蒋介石来渝坐镇。但李知其目的,不为所动。旋即,他们便隐约说出希望李声明“引退”,并参加他们对蒋的“劝进”。其中,那位老政客吴忠信更是叨叨不休,气得李勃然大怒,说:“礼卿兄,当初蒋先生引退要我出来,我誓死不愿,你一再劝我;后来蒋先生处处在幕后掣肘,把局面弄垮了,你们又要我来‘劝进’。蒋先生如要复辟,就自行复辟好了。我没有这个脸来‘劝进’。”

    吴忠信、张群、朱家骅等说客见李宗仁态度坚决,不敢再勉强逼李“让贤”。

    不久,李宗仁听说蒋介石有意来渝,他认为蒋氏此次山城之行,必然强迫他签署所谓“劝进”书。他思来想去,决定在蒋氏到渝之时,他借出巡为名,暂时离开重庆。但是,再窝囊的李宗仁也难咽下这口气,并认为蒋介石欺人太甚,目无法统。为此,他暗自定下这样的决心:“宪法赋予我以‘总统’职权,我绝不能助纣为虐,违犯宪法与一平民私相授受。我虽知道我反对亦无用,蒋必然要复出无疑,但是我准备维护国家名气的原则却不能让步。”

    这就是李宗仁后来在美国与蒋介石争“总统”名气的由来。

    俗话说得好:“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白崇禧决计投降蒋介石之后,就在李宗仁启程赴渝的时候,他曾公开说过:“德公到渝后,将设法劝他出国医治胃病。”当四川演成一派吁请蒋氏来渝主持大计的风潮时,他又公然提出以李退白进而换取蒋介石复职的方案:

    一、蒋介石宣布复职;

    二、李宗仁回任副“总统”。但因李患胃溃疡,亟须赴美就医,并借以在美国进行外交活动;

    三、白崇禧以“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

    程思远把白崇禧的上述方案交给了心乱如麻的李宗仁。李看罢气得把这一方案用力摔在了地上,愤慨地说道:“这不仅是失节之为,而且也太恬不知耻了!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啊!……”

    对此,程思远却像明镜似的看得一清二楚。他很平静地说道:“德公,您早应该想到哇!我敢断言:蒋某人既然能利用健公把你推向国外,当然也会让拥兵自重的健公嘛,到头来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思远,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法呢?”

    “一、欢迎蒋介石来渝;二、在老蒋到达山城之前,我们折回南宁,再从长计议。”

    “对!我绝不在山城见蒋某人。”

    “好!我再提醒德公一句话:就是去了美国,也不把‘总统’的帽子捧到老蒋的头上。”

    “我还没有白健生那样下贱!”

    不久,李宗仁偕程思远等飞离山城,经昆明飞香港,因赴美治病离开祖国,直到一九六五年七月飞回。自然,他与蒋介石合演的这出争权夺利的戏剧也画上了个句号。

    也就是在李宗仁飞离重庆不久,蒋介石偕长子蒋经国等随员由台北飞往重庆。蒋经国望着闭目养神的蒋介石,小声问道:“父亲,李宗仁明明知道我们的到来,他为什么要飞回老巢南宁呢?”

    “他作为政治家,怎么会看着我取他而代之呢?”

    “仅此而言,李宗仁的人品,要比再嫁的寡妇白崇禧好。”

    “所以,为父可以利用白挤走李,但李走后我绝不会重用白。”

    “父亲此次山城之行欲达到什么目的呢?”

    “我只是尽人事而已!”

    “难道我们在大陆就只有听天命了吗?”

    蒋介石久久没有回答。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时下,我们只剩下毛泽东走错棋一途了……”

    五

    新中国建立伊始,毛泽东一是日理万机,再是如履薄冰,不论是内政还是外交,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都不敢走错一步棋,给国内外敌人以攻击新中国的口实。

    虽说在衡宝战役、漳厦战役结束之后,毛泽东认为没有多少大仗可打了。但是,退守广西的白崇禧集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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