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是感觉到了沈席君的面色有异,摇了摇掌中的纤纤细指,轻道:“怎么,不认识了?”
沈席君略带歉意地浅笑,再一凝神,方才识得那人竟是数日之前才见第一面的雍王萧靖垣,不由得抿嘴笑道:“皇上恕罪,臣妾先前没见过雍王这副齐整的模样,这甫一瞧到,还真不好辨识。”言罢侧身一福道:“雍王殿下多礼。”
想来也是,毕竟前几日萧靖垣那江湖浪人的装束太过不修边幅,如今突然恢复这天皇贵胄的模样,较之先前实在是判若两人。那边厢萧靖垣颔首还礼,便也不作多回应。沈席君随皇帝行下阶梯,放眼望去,出席的官员已是三两成群闲聊,不复方才祭奠时的肃顺模样。毕竟是贵嫔晋封,比不得那册妃封后的大场面,对于官员来说也是轻松不少。
算起来,这是沈席君封嫔之后第一次在朝官前出现。往日里虽说曾随皇贵妃出席过不少筵席,都不过是随扈,不会让多少人在意注目。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专宠名声在外的庄贵嫔已然引起了太多人的好奇。
沈席君一路行来,明白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虽说那些官员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不过暗瞅却该是免不了的。如此一想,不由得把脸压得更低,倒不是害羞,只是这样的场合若还摆出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实在太过张扬。
好容易等得皇帝站定,听闻他朗声道:“典礼已了,众卿家但且随意就好。”言罢即有不少人行礼离去,皇帝瞅了眼躬身在侧的萧靖垣,道:“好些年没来这种场合了吧,朕瞧你就是满脸的不乐意样儿。”
萧靖垣低低一揖,道:“父皇言重,几位皇兄皇弟都是百务缠身,眼下只有儿子最闲,代表诸皇子向庄贵嫔娘娘道贺本属份内之事。”
“份内之事?呵,你倒是该开始在意了。”皇帝移开视线,招呼远处的吏部尚书霍圭近前道,“为沈都统进爵的旨发下去了吧,把他这堂堂二等伯放在江南小地方也不是个事儿,你看看朝廷中有没什么合适的位子,干脆把他提到京里来得了。”感觉到掌中的微颤,皇帝宠溺地看了沈席君一眼又道,“这样席君也好和家里有个照应。”
沈席君轻轻将手自皇帝掌中挣脱,福身跪至皇帝跟前道:“臣妾叩谢皇上体恤之恩,只是要擢升父亲进京的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眯起了眼睛,道:“怎么,不乐意?”
沈席君摇了摇头,道:“皇上体贴入微,臣妾岂能半分不乐意。只是如今这天灾刚过、百废待兴,皇上该提拔的是那些一心为民的国之栋梁。父亲因臣妾之故已然进了爵位,若再获升高位,百官若有不服、臣妾固不敢受,相信父亲也是不愿,还望皇上体谅。”
“你啊……”皇帝低低一叹,似带怜惜的无奈、又似有稍许不快,终于道,“罢了,就随你吧。”沈席君欣喜地抬头谢恩,清亮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皇帝轻一摆手,这才让她起了身,又对萧靖垣道:“过几日是你母亲的诞辰,朕……同你一块儿去相国寺。”见儿子面色微变,皇帝淡然一笑,道,“朕知道你的孝心,每年都去那儿祈福。那是你母亲生前最爱去的地方,或许在那儿才能和她近些吧。”
“父皇……”萧靖垣将视线投向皇帝,语气虽是疑问目光却是坚毅不疑,“可是有话要对母亲说?”
皇帝闻言一愣,正视儿子片刻,才信然一笑,回身对沈席君道了声“回宫吧”,率众离去。萧靖垣和霍圭以及其余群臣忙躬身行礼,送皇帝御驾回宫。
皇帝一走,余下的大臣纷纷各自告辞离去,霍圭抬臂抱拳送走了不少同僚,回身却见那雍王殿下尚且立于原地,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于是轻轻一笑,上前道:“如何,那位庄贵嫔与传言不尽相同吧。”
萧靖垣瞥了霍圭一眼,挑眉道:“传言不可尽信,靖垣当然知道。只是这庄贵嫔行事过于谨小慎微、处处不争,反倒容易令人起疑。”
霍圭笑道:“哦,此话怎讲?”
萧靖垣轻轻一叹,道:“一个入宫两年不到的秀女,一无家世二无子息,能在宫中这般迅速爬到贵嫔的高位,岂会是懦弱怕事之流。恐怕此女子韬光养晦,他日野心却远在吾等意料之外。”
霍圭不以为意地一笑,道:“臣怕殿下是多虑了,皇上目光如炬,又怎会放任此等小小女子有所图谋。如今皇上对其宠爱如斯,想必事出有因。”
萧靖垣慨然一笑,回头一把揽过霍圭道:“大人说的也是,唉,这宫闱之事何时轮得到你我操心。走,今日金鼎轩,我作东,与大人好好喝上一杯,也算谢大人这两年为我在父皇面前多有担待,让我逍遥了不少日子。”
霍圭无奈道:“殿下若是真的体恤臣辛苦、就别再这样一别两年不回了,皇上毕竟上了年纪,性子固执了些,殿下顺着便是,处处逃避,终究不是个办法。”
萧靖垣微微叹息,又将目光投向皇帝去处:“我也知道,只是父皇他……母亲临终遗愿,靖垣不敢有一日忘怀。”
霍圭一惊,正色道:“难道,竟是皇后娘娘不让殿下入仕。”
萧靖垣立正了身形,沉声道:“大人,靖垣素来敬你为自家长辈,因此在您这儿说话行事肆无忌惮,从来没什么避讳。只是刚才的话,还望大人千万莫要让父皇知晓。”
霍圭急道:“可是为什么不让皇上知道皇后的意愿,毕竟这才是……”
“大人。”萧靖垣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复带浅浅笑颜,“如果让父皇知道,母后临终之前最大的遗憾、依旧是爱人身为帝王而不得两相厮守,以至于不准她唯一的儿子重蹈覆辙而成为下一个悲剧,那让已经因此抱憾终身的父皇情何以堪?父亲自责怨疚了十多年了,身为人子,我又怎么忍心……”
霍圭低低一叹,终于不再劝诫。便闻得萧靖垣缓缓道:“还是让父皇怪责我这做儿子的不孝吧,反正,横竖我是脱不了这不孝之子的骂名了。”
天景四十年的夏末,随着庄贵嫔沈席君的逐渐上位以及清婕妤孟子清的贬谪导致静贵妃一党相应势弱,后宫东西十二宫的局势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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