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能记得,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春日。
杏花的香味越过整个御花园,氤氲得整个坤宁宫都是满满的生气,久违了的万物勃发的气息。
孝贤皇后季氏驾薨之后,天景皇帝大恸之下愤而封殿,到那年已有五载时光。纵使是后宫最尊贵的宫殿,从繁华落入死寂,也无需要这么久。
坤宁宫被封那年,满殿的宦官侍女早早谋好了妥善的出路,只有她最年幼,理所当然成为最后留守的几人。她仍能想起同屋的侍女在离去前看她的眼神,仿若她已与这偌大的宫殿同葬。是啊,她将值豆蔻,正待风华正茂的年岁,却从此如同独守一座空城,怎不让人同情。
可若不留下,她怎会等到着满殿的杏花甜香……怎会遇到他。
她记得她在那一日满院温煦的日光里,看到那闪灼了眼的琉璃瓦上,好奇的少年翻过围墙,站在了她的面前问,瞪圆了双眼问:“你是何人?”
许是宫中寂寥了太久,久到她已经认不出皇子服色、记不得宫中礼数,只是呆呆看着他回答:“哦,我是思言,你是谁?”
“我是靖文。”少年笑弯了两道很好看的眉毛,“我从没进过这里,你带我进去逛逛。”
春日昏沉,值守的太监早已睡得烂熟,她带着他蹑手蹑脚地穿越过殿室,穿越过佛堂。配殿后的一片小花园,留下了皇后当年种下的奇花异木,她带着他穿行其间,像是两人秘密的探险。
少年因为新奇和激动,总也掩抑不住惊呼和笑声,唬得她不住地回头,满心的慌乱。
晚春些许的蝉鸣,掩下了少年惹出的小小喧嚣。她在树荫斑驳的阳光里看着少年的脸,不是是害怕还是其它,心乱如擂鼓。
于是,他总爱来这里找她。
或者是夏日燥热的午后,或者是深秋寒凉的前夜,他每每翻墙而至,给她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或者是几卷话本,说是让她打发平日百无聊赖的时光。
她不是没有记起当朝皇子们的名讳,她也不是不担心这样的相会是否坏了规矩,只是怎么说不出口,那些烂熟于心的回绝的缘由。
如此这般,记不得有多久。
久到他已经对坤宁宫的每一处地方了若指掌。
在没人看顾的花苑,他总爱絮絮叨叨地和她说,
他喜欢做大将军,可母妃总是逼他读书,母妃每天都很凶,但是事实上是真心为他好。
父皇总是很忙很忙,总是和蔼可亲,可看得出心里并不快乐。
三哥老爱欺负二哥,但是二哥脾气好,总是笑啊笑的不说什么,他很喜欢二哥。
四哥最讨厌,什么都爱和他比,从功课到武功,就爱压他一头。
还有五哥又不见了,估计又成功地溜出宫啦,把父皇气得直跳脚。他真羡慕五哥……
“真的,真羡慕他。”少年皇子似乎有了不符合年纪的野心。
她歪着脑袋看他,突然发现,他好像和初见时不一样了。脱离了隐约的稚气,削瘦的面庞上多了几抹男儿般的坚毅,就像她很小很小时,在宫外看到的那些高大的男子们一样。
“我要像五哥一样,找自己的自由。”他看向她,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她放在膝头、苍白而粗糙的右手。
她面上微热,轻轻缩了缩手。
那一夜,坤宁宫后苑满园杏花,倏然开放。
她爱上他带来的那些话本。
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上穷碧落下黄泉,一段段缠绵悱恻都曲折叫人心颤。
千年女妖向书生报恩,却落得亲离子散、永镇宝塔之下。绝色的侠妓遭遇负心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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