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放火?”
此时,那张圭和萨都喇见陆尹琮过来而张天阡不知去了哪儿,知道长此以往己方肯定要输,更何况外面张庄陌想是已然放了火,那他俩还哪有不走之理?于是,两人几乎同时跳出了圈子,飞快地往外面冲去!
众雄见两人向外跑了,自然也是跟将过去,未有迟疑。火势还不是特别大,萨都喇和张圭跑出去后,一刀挑起外面着火的草,向里面掷去,钟青羽跑在最前,用剑挑开,旋即从浓烟之中跳了出来,他甫一出山洞,就看到女儿被张庄陌劫持,吃了一惊,立即飞跃过去,剑尖直指张庄陌咽喉!
张庄陌自保为上,连忙松开了钟梨蓦,躲开了这一剑,可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瞬间,陆尹琮等人也都破烟而出。
钟青羽望见大火越来越盛,而敌方的一男一女还没有出来。他不知道不思和厓海会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现在己方占据优势,如果此时主动了,张圭等贼人也就得听他们的了。
钟青羽不肯错过良机,于是高喊:“二将军,老夫僭越了!所有的厓海会士兵兄弟们都去看住那些刀斧手,别让他们把火灭了!”他要使张天阡和不思烧死在里面。
原来大火放完后,所有的刀斧手都退开了,而此时厓海会士兵听令,自然将刀斧手死死看住,使得他们不能灭火。
此时张圭才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而只有张天阡和不思没有出来。他心里一急,不是为不思,而是为儿子,便高声让刀斧手杀开血路,把火灭了。
那厓海会兵士见将军们都出来了,心里有了底气,自然杀敌也是士气高涨,一时半会儿,那些刀斧手犹自近不了前;兼着纵火容易灭火难,取海水便是个不容易的活,所以那些刀斧手哪有那么大本事在顷刻间就把火灭了?
张圭见火不能顷刻灭,可张天阡的性命却是要顷刻就没了的,不由得气急败坏,暗叫:“你要烧死他们,反算了自己!”
却听张圭高声叫道:“陆将军,陆将军!我们商量商量!”
钟青羽见大火不灭,正自高兴,心里想着他们定是要放了被拿去的厓海会将军了。可陆尹琮脸色却不见喜,却听他道:“好吧,那就商量商量。”于是两人各自示意兵士们不要再打。
陆尹琮扬了扬手里的铁盒子,道:“我们把铁盒子给你,你把我们的人放了就行。”
钟青羽暗道:“这位二将军居然只用铁盒子就想换人,看来城府颇深。这可要那个老贼气疯了!”不由得暗暗惊讶。
张圭冷笑,问道:“那大火呢?”陆尹琮道:“大火……便也灭了,让你们把人带走。”
钟青羽暗想原来陆尹琮还是要灭火,只不过又搭上了之前的铁盒子。不过钟青羽知道铁盒子是假的,所以也就不以为意。
张圭暗想陆尹琮为何不提不思是他亲妹子的事儿,而且他言语里好像并不看重铁盒子,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是张圭自有自己的主意,他想是时候考验一下陆尹琮是否够狠心了。他看着陆尹琮,轻描淡写地道:“我不会放人的。而且,你现在就要灭火把人给我放出来。”
钟青羽一怔,登时对张圭道:“我是开镖局的,可是此生还从来没听过有这种好买卖了!怎么,你疯了?”
张圭转头对钟青羽道:“你一个走镖的,就好好地回去走你的镖!你若是觉得我空手套白狼,为何不见这些个厓海会大头目一起跳脚呢?”
钟青羽一见,确实觉得陆尹琮等厓海会将军的神色略有奇怪。他想着,按理说,张圭提出这个条件,陆尹琮他们当是立即反对的啊!还有那个孟伶将军,为何素来耿直豪爽,今次也不言语了呢?
钟青羽悄声问陆尹琮:“二将军,可有什么不对么?”
那陆尹琮脸色苍白,犹如不闻钟青羽的话。尹琮暗想张圭能说出此话,就代表着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不思是他的亲妹子的事儿,那厓海会在他们那里相当于有三个俘虏的事,也是双方都清楚的了。
陆尹琮望着张圭,心中痛楚,说不出话。钟青羽见陆尹琮此种神态,也知道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儿了,当即不多言语。
而此时,阮惜芷在旁,看着陆尹琮的每一丝神态变化。她知道不思对他们都有恩情,如果若是要烧死不思的话,惜芷当然也不会同意。可她看着陆尹琮,发觉他眼里特殊的情愫,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她的直觉让她觉得陆尹琮对不思是有情意的!
惜芷想到这里,心猛地一痛!她虽然可以判断陆尹琮是在全心全意地爱她,可是她的多愁善感又让她心中怀疑。
惜芷怔怔地望着尹琮,虽是大火漫空,虽在千军之前,可是惜芷的眼里只剩了尹琮一人。
赵容与心中着急,只怕时间久了不思在里面会有危险,刚要下令救火,却听尹琮哑声道:“灭火!”
登时厓海会士兵便开始取海水灭火,刀斧手们得了张圭的号令也一起取水灭火。钟青羽站在一旁大为不解,可既然陆尹琮要这么做,他也没法阻拦。
忙碌灭火的士兵身影在惜芷眼中重重叠叠,仿佛很远,而近的是斯人比夜空还要黯淡的眸光。
不过多时,大火熄灭,待浓烟散去,刀斧手们进洞扶出了灰头土脸的张天阡,并抱出了已经昏晕过去的不思。
忽然间,一条身影冲去,只见无数寒铁细针打出,那抱着不思的刀斧手慌忙躲闪,张圭见了,一个腾云步过去,双掌贯了气力,便往那人身上击去,陆尹琮和钟青羽两人连忙相救,各与张圭一掌相击,这才解了那人的危困!
那人正是赵容与,只听陆尹琮对他道:“七哥,你身上还有伤,别硬出头了!”
赵容与低声对尹琮道:“难道就因为你身上也有伤,就不去救你亲妹子了?”
尹琮道:“我怎么可能不救?可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七哥,你素来比我谨慎,怎么现在突然急躁冒进了?”
赵容与不答,吸了口气,望着张圭将不思接过来扛在了肩上。张圭冷冷道:“姓陆的,此次让你们逃了一劫,算你有命,我们日后再战!”说完他下令回船。临走时,张庄陌看着陆尹琮,冷声若霜:“兀那姓陆的,你不够心狠,做不了大事!”她双眉一挑,蓦地狠声道:“当然了,你不光做不了大事,还要死在我手上!”
她说罢转身而走,紫衣飘然,夜色里背影如同鬼魅,竟还带着一丝凄厉与荒凉,陆尹琮见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孟伶捂着手臂,大声叫道:“走着瞧!看谁死在谁手上!”
陆尹琮道:“不知他们为何不要这铁盒子。”赵容与道:“难道他们知道这是假的了?”
突然,远远的传来一声话语:“姓陆的,你那爹让你拿假铁盒子来骗我,当真是愚不可及!我早知道了!”声音在海面上回荡着,竟是有几分骇人!
陆尹琮和赵容与听了张圭的话,登时都明白了。赵容与道:“估计是总会主在这里放了假铁盒子,然后让我们去骗老贼,继而让他放人,并且回去。然而,总会主一定是写了信而后被他们劫了。看来,给我们回来传信的是张圭的两个人!”
陆尹琮立时便让人去找那两个人,却发觉已然找不到了,想是已经跟着张圭走了。
众人又是愤然,又是遗憾。陆尹琮黯然哑声道:“我们回去罢!”
深夜,船舱里烛影摇曳,刘广敖蓦然醒来,只发觉众位哥哥都围着他。
他看见陆尹琮,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二哥,我哥救回来了么?”
陆尹琮神情凄冷,难以言语,任昭儿过来握住了刘广敖的手,轻声道:“十三弟,你好好养着伤,八哥……”任昭儿眼眶红了,哽咽不能语。
广敖见了大家的神色,心里知道哥哥肯定还未回来,眼神不由得怔怔的。大家都心疼这个最小的兄弟,知他素来稚弱,不曾想竟遭到了这般大的变故,大家都害怕他挺不过去。
孟伶坐过来,坚定地对刘广敖道:“十三弟,要是八哥和十四哥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咱们就把狗贼的人头都砍下来,让他们有去无回!”
刘广敖还是怔怔地,不说话,大家何尝不知那份心情?如果刘广致和乔洛怯真的无幸的话,他们就算杀多少人也换不回他们两个了啊!
却道此时,那阮惜芷正和钟梨蓦在一个小船舱里坐着。
钟梨蓦为乔洛愚不知生死之事,犹是失魂落魄。惜芷望着她,轻声道:“钟姐姐,莫太难过了。”
钟梨蓦怔怔地,半晌轻言:“以前我总盼着他能多喜欢喜欢我,现在我只盼着他能活着。”
她双行泪落,惜芷心里亦是不好受,乔洛愚从前的音容笑貌此时恍若便在眼前。
惜芷想着先生自小腿有残疾,治好后又遭断臂,本已是受尽了人生苦难,而今又在茫茫大海之上凶险难料,她真不知道为何上天要降给他这般多的苦痛,难道真的是事无十全十美,他俊美无伦,又身负才华,所以便要命不久长么!
良久,梨蓦拭了脸上的泪,拉着惜芷的手,道:“阮妹妹,今日那女贼使计拿了我,你又怎么可以为了我而放火呢!”
惜芷叹了口气,秋水眸望着梨蓦,轻声道:“钟姐姐,我知道行走江湖,“义”字不可违,我放火,正是为着这个字。更何况,我与姐姐友谊深厚,我肯定是要救你的!大局,我一时确是顾不了。”
梨蓦心中感动万分,暗道此生得了这个朋友,她死也无憾了。
惜芷握住梨蓦的手,柔声道:“姐姐,你我都要相信,先生会平安无事的,不是都派船和兵士去找了么。没事的,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梨蓦无意识地点点头,凄楚的神情早就让她失却了往日的灵动仙逸。她心里想着,如果到时候乔洛愚死了,她也就回到乔洛愚与他们失散的地方,纵身一跳,让海水淹没她,她便可以与洛愚同穴而眠了。梨蓦想到此,心中竟是无比的安宁。
海水声声,愈发显得静夜深沉。阮惜芷卸了头上的发饰,脑中都是怜玉和梨蓦的泪容。她心里想着,我此时去安慰她们,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是我自己这样了。
这一念头出来,可把她自己吓坏了,蛾眉微蹙,竟是湿了眼眶。
这时,门轻轻推开了,尹琮进来了。他见到惜芷红红的眼睛,吃了一惊,可转念一想,便以为惜芷是在为乔洛愚存亡未卜而担忧,他连忙过去安慰:“芷妹,先生他……你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惜芷抬眼,道:“你觉得我是在忧心先生?你这次可想错了。”尹琮问:“那你是怎么难过了?”
惜芷道:“我是怕,我有一天也会像怜玉和钟姐姐一般。”
尹琮听了,见惜芷原来是在为自己担心,心中不由得感动,他轻轻坐下,握住了惜芷的手,玉石一般的声音响起:“不会的,芷妹,我答应我自己。”
惜芷奇道:“答应你自己?”尹琮点头:“答应我自己心里时时刻刻要想着你。”
惜芷偎进尹琮怀里,真为自己能够嫁给他而庆幸。蓦地,她轻声道:“今天我没有阻止张庄陌放火,从而去救钟姐姐,此举对不对?”
尹琮微笑道:“你为了救钟姑娘,当然是对了。不过我也在里面,你为了她,都要谋害亲夫了,真够大义灭亲的!”
惜芷莞尔一笑,道:“你不也一样义字当头,否则就不会下令灭火救不思姑娘了。我放火,你灭火,我们都是一样的心啊。”
尹琮一怔,提到不思,他的心又难过得不行。惜芷抬头望见他脸色不好,不禁心里发沉,她沉了口气,双手不自禁地紧握住了尹琮的衣衫。
尹琮看到惜芷的惶遽,自己也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手心冰冷,连忙把她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胸膛。
尹琮的头轻轻摩挲着惜芷的脸,惜芷靠在尹琮的怀里,双眸微闭。前路几多舛,命途何其茫,此时此刻,她只想在尹琮的怀里浅睡一夕。是的,就算是他们的生活将永远安逸,那也是她不变的希冀。